“你是不是就是上一次模考安城一中的全市狀元?”丁謙突然問道。
“嘿?”陳許以為是卞千秋說出去的,看了看卞千秋,結果只看到一張更迷茫的臉。
“丁謙,你是怎么知道的?”卞千秋問,“我可從來都沒和你說過。”
丁謙扶了扶眼鏡,鏡片上反射出明亮的光:“作為以全省狀元為目標的人,自然要關注各市的種子選手。”
“但是,陳許同學的成績好像不太穩(wěn)定。期末考試連前二十都沒有。”
還沒等卞千秋說話,陳許搶先說道:“上次就是運氣好,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是什么展開,難道要我扮豬吃虎了?
丁謙繼續(xù)說:“其實之前那張卷子我看過,能考那么高分實屬不易。看得出來陳許同學是有天賦的,就是安城教育資源不夠好,限制了你的發(fā)展。”
這似乎在吹捧,陳許松了口氣,剛想再謙虛一下,只見丁謙又轉身向卞千秋說:“千秋,你看安城的教育資源遠遠不如金陵,高考最后半年,你還是和我一起去金陵讀書吧。”
原來這是卞千秋的追求者,把我當?shù)谰吡恕:撸}莉控!
卞千秋想要反駁,可惜陳許不配合,一時無言以對,臉上都有些著急。
“千秋,叔叔阿姨都要搬去金陵了,你為什么不愿意呢?”丁謙有些難過,“你去了金陵之后,我就可以給你補習功課。以我對你的了解,上個金陵師大綽綽有余。”
“你別再說了,不需要。”卞千秋有些煩。
“難道因為我這次生病只得了金陵市的第八名,面試發(fā)燒只拿到了金陵大學的加分,所以配不上你?難道我一定要拿到省狀元,你才能接受我嗎?”
陳許看著丁謙一臉認真的表情,在一邊憋著笑。
“你神經病吧!”卞千秋扭頭就走。
“既然如此,你等著,我一定拿到省狀元。”丁謙下定決心,對著卞千秋的背影說完這句話,就往街道另一邊走去。
道路本就不寬,還要騰出擺攤的空間,集市上人又多,人夾在里面,想走也走不快。陳許在人群中靈活地穿梭,終于追上了卞千秋。
“走慢一點。”陳許哈哈大笑,和卞千秋并排之后放慢了腳步,“你這個朋友真有意思。”
“過年回來,我已經快被他吵得神經衰弱了。”
“他怎么那么執(zhí)著于省狀元?”陳許想想剛剛整個畫風都不對了,差點進入裝逼打臉的俗套劇情,有些想笑。
“這倒是怪我。”卞千秋有些猶豫,還是說道,“之前他太煩了,我就說我喜歡努力的人。后來他學習真的好了起來,我就說還不夠好……結果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也算誤打誤撞,為社會又貢獻了個人才。”陳許憋著笑岔開話題,“對了,他剛剛說,你爸媽要去金陵,你為什么不跟去?”
“躲著他唄,他可煩了。小時候他可皮了,上了高中就成了這個樣子。”
“那你父母能同意?”
“有什么不同意的,我今年才十五歲,明年再考也來得及。”卞千秋無所謂地說。
打擾了,忘記你是跳級大佬了!
正好路過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安城這邊也叫“糖球”,陳許掏錢買了兩根。接冰糖葫蘆的時候,腋窩里夾著的《金瓶梅》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一手拿著一根冰糖葫蘆的陳許自然不太方便,卞千秋便貼心地把書撿了起來,一看書名,《金瓶梅》:“這是什么書?”
陳許淡定地將一串冰糖葫蘆塞進卞千秋手里,順手將書拿了回來:“我不是寫武俠小說嗎,買一些古籍借鑒一下,看看古代人都怎么說話。”
“哦,真努力。如果好看記得告訴我,我高考完了去看。”
“好。”
卞千秋吃著冰糖葫蘆,嘴角都沾上了糖渣,又和陳許說了很多家里事。
卞千秋的父母和丁謙的父母是一個鄉(xiāng)里的知青,兩人從小便一起長大。幾年前,丁謙的父母先回了城,兩人再見面已是高中。這次,卞千秋家的關系疏通的差不多了,它的父母要回金陵,雖然也沒有分配到特別好的單位,雙雙去一所高中里任教,但好歹算是大城市,隨之而來的機會和資源會更多一些。
卞千秋想留在安城高考,她父母也是同意的。
一是因為換一個地方難免需要時間適應,而且年紀小,卞千秋晚一年上大學難說利弊。二是卞千秋給他們看過陳許編寫的資料,她父母老師出身,自然是識貨的,知道這些資料,尤其是那些例題的水平遠超世面的輔導資料。第三點自然還是效果,高一瑋、卞千秋雙雙進步神速,即便再擔心安城的教育資源也無話可說。
小河鄉(xiāng)不大,兩人說話間便繞了個圈,迎面正好碰上氣沖沖走過來的丁謙。
丁謙氣沖沖地走過來對著卞千秋說:“為什么你寧愿和陳許逛街,也不愿意和我說話?他成績可是不如我的,全市前二十都沒有。”
卞千秋翻了個白眼,忍不住說:“陳許他期末考試沒考,當然沒有前二十。”
丁謙一愣,又嘴硬說:“那我也有金陵大學的加分,至少不輸給他。”
卞千秋一拍腦袋:“陳許有北大的加分。”
丁謙的表情又變了,一臉委屈巴巴:“果然還是我太差了。”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一臉振奮,鏡片反射出耀眼的光,他手指陳許:“還有四個月,我不會認輸?shù)摹j愒S,是男人,就來和我下賭注,就看高考成績,誰輸了誰就主動離開千秋。”
神經,但是莫名有些可愛。
陳許看了看卞千秋,還是不太想惹這件事:“我先走了,千秋再見,丁同學再見。”
然后陳許揮舞著小手就開始小步快走,如泥鰍鉆入淤泥一般再次鉆入人群之中。
陳許漸漸走遠,原地只剩下卞千秋和丁謙,剛剛熱鬧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神經,他就是我的一個同學,平時都不怎么說話。”
“不可能的,他學習又好,長得又帥,你怎么可能不喜歡他。”
“啊啊啊。”卞千秋有些崩潰,再次跑開了。
“果然被我說中了。”丁謙又悟了。
……
在小河鄉(xiāng)過了兩天,陳許一家回到了安城。但是一直到元宵節(jié)之前,陳許一家還是不間斷處于社交活動之中。
不過陳許還好,學習小組的自修課已經正常展開,他有的是借口逃離這些社交活動。
小組十人,走掉一個陳永安、后面杜青玉回家看書、現(xiàn)在徐廣峰考研結束要好好陪陪老婆孩子,一算下來小組平日里只剩七人。
倒是一對一教學的時間更多了些。
“‘主觀職責’說‘必須’,must趕緊用上去;若是‘環(huán)境’‘不得不’,趕緊換上have to。聽懂了嗎?”
“不懂。”陸大有一臉茫然。
“為了高考,你必須學習。這個用must。今晚晚自修之后,你必須趕夜路回宿舍,這個用have to。你體會一下。”陳許耐著心解釋。
“為了家人,為了見見更大的世界,你必須上大學。這個用must。下湖捕魚,必須先將船撐離岸邊。這個用have to。”陳許又舉了一個例子。
陸大有終于有了一些感覺,但是描述不清。倒是一邊的高一瑋一語道破:“must是主觀,強調責任、義務;have to強調客觀需要。”
“對,就是這樣。”
陸大有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懂了懂了。”
陸大有離開之后,好一陣子沒人過來,陳許就取出蠟紙,開始刻字。
現(xiàn)在基礎框架已經無需贅敘,更多是就是不斷地做題鞏固。
之前看大家?guī)缀伪容^弱,就變著法子出幾何方面的題目。后來才知道是自己畫的圖太丑了,嚴重影響他們的判斷。之后出題目便減少了畫圖,盡量還是以抽象的概念題目為主。
現(xiàn)在距離高考還不過四個月,陳許估摸著差不多,晚上小課堂的時候便開始給大家講授作文模板。
“舉例論據(jù)的時候,千萬不能用first、second……盡量的變換形式first of all 、what’s more……”
“看圖作文要細分幾種,第一種漫畫類,通常是想闡明道理……第二種圖表類,一定要在作文中寫明發(fā)現(xiàn)的規(guī)律……”
學習小組又是收獲滿滿的一天,嗯,陳許也收獲了三千字《昆侖》。
晚上和高一瑋、卞千秋一行回家。這個時候天空降下大雪,雪花在路燈下如同飛蟲一般,密密麻麻。
快走到高一瑋家,高一瑋突然說了一句:“陳許,下個月我要去省城幾天,參加飛行員體檢,到時候千秋你幫著護送一下。”
“還是想去當兵?”
“沒有,飛行員如果要我,我就去。其他的就暫時先不考慮,等高考完再說。”最后半年,高一瑋也變了些,時不時會沉默,雖然面對同學朋友依然在克制,但是陳許知道他的情緒波動在加大。
“嗯。”陳許不多說什么,“千秋就交給我了。”
高一瑋、卞千秋一起進了樓。
陳許繼續(xù)朝家里趕去,腳踩在雪上深深淺淺,一道長長的足跡從黑暗之中延續(xù)出來,好像大家走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