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只剛成年的家鼠,連起尾巴長約五厘米,應該還沒只雞蛋重。我認為我是有罪的,但人類并不會公正地審判我。我知道,我一露面,就會死于腳板或者平底鐵鍬棒槌下。玉米剝粒機響徹世界,卻絲毫不能掩飾同伴臨死前因承受極大痛苦而發出的嘶喊。他們只能發出一聲,因為發聲的器官也一瞬間被粉碎了——人類驚張之下發出的力量難以想象。空氣中彌漫著粉塵,粉塵上包裹著內臟的氣味。
我仍然躲在玉米棒的間隙,可以感受到玉米的滑動。透過縫隙看到人類熟練的用平底鍬鏟了玉米放進機器的大口之中。鋼鐵飛速旋轉,玉米粒如子彈般飛濺,我可以躲藏的空間越來越小。他們很快就能看到我我的身影。雖然我體積小,移動快,但面對他們的圍追堵截是沒有勝算的,因此我打算束手就擒,他們也許能安穩心態,放下立即撲殺的心。這不意味著我能逃過死亡的懲罰,他們會把我丟進桶里(旁邊躺著同伴破碎的身體),等不忙時將我去喂給別家的肥貓,或者兇狠嗜血的斗雞或者將我埋進土里。我唯一想多活一會,是想在好好回憶我短暫的一生,并盡可能搞清我的罪行,也許我會悔改。
我同我的八個兄弟姐妹出生在人類堆玉米用鐵絲圍成的網囤。自從斷了奶便開始以身邊的玉米為食。我們吃的很開心,玉米就像空氣般密布在我們周圍,認為吃玉米就像呼吸空氣般簡單自然,從來不覺得有什么不對。逐漸我們長全了毛,變得活躍,狹小的空間已經不能滿足我們探求的欲望,于是我們首次看到了玉米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