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戴著的鴨舌帽帽檐低垂，遮住了他的臉，蘇生看不到他的表情，卻感受到了無法言說的疲倦。

　　于是他輕聲問，“大圣，你很累嗎？”

　　猴子沒回答，他靠在石碑上發呆，似打坐的道人，像禪定的僧侶。

　　蘇生并肩和猴子坐著，拽下一根青草，叼在嘴里轉著，“大圣，其實我很迷茫。”

　　猴子耳朵動了一下，還是沒說話。

　　“自從我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除了最開始的幾天，剩下的日子除了睡就是睡了吃，我完全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那么厲害，能跟烈陽大戰五百年，都把他們趕出地球，任誰提起斗戰勝佛都要豎起大拇指。”

　　“你有自己的使命，你要保護地球，你要遵循你師父的遺愿。”蘇生的聲音微冷木然，“可我要干什么呢？”

　　“像我這種咸魚，平安度過一生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哦，大圣你可能不懂咸魚的意思，就是那種吃吃喝喝什么也不管，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咸魚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其實這里跟我之前的世界沒什么區別，除了那些我都看不懂的超級科技，就連樓下的紅燒肉也跟我老家的小飯館一個味道，豆漿油條也還是一塊錢。”

　　“杜卡奧說我是超級戰士，莫甘娜要我當她麾下的戰神，就連天使也跟我締結守護誓約...”蘇生其實是個很沉悶的人，但有太多話憋在心里了，以至于顯得絮絮叨叨。

　　“這簡直就是小說主角的模板，大圣你看過小說吧？”

　　猴子微微點頭，示意他在聽。

　　“每部小說都是天命之子，各種機緣美女，好像每個主角的命運都是踏入世界之巔，鎮壓一切橫斷萬古什么的，遇到仇家就斬盡殺絕，對主角好的就給他點好處，但其實他們都是傀儡，按照作者給的命運線走到終點，某些無良的作者甚至會把所有人寫死，而有些則會給一個完美的結局。”

　　“但其實那都是鏡花水月對不對？其實每個天命之子都是作者YY出來的東西，他叫天命之子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像個無良老板...”

　　“你不甘心。”猴子說。

　　猴子的眼瞼低垂，金色的眼睛里好像藏著心事。

　　“你不甘心。”猴子又說，這次一字一頓，用肯定的語氣。

　　“你覺得你的一生其實都被某些人或者說某些存在安排好了，這種感覺讓你覺得像上著發條的木偶，被人操控。”

　　“你不甘心，你很憤怒。”猴子斜眼看著他，那雙火眼金睛仿佛真的能看穿一切，“別否認，你眼里藏著火焰。”

　　“你想跳出去，跳出那些你認為的那些人給你畫的圈。”猴子接著說，“可你又不敢，你怕那真的是鏡花水月。”

　　蘇生沒說話，可他的心跳加快，呼吸變得粗重。

　　猴子說的沒錯，蘇生在害怕。每天他都能夢到那臺被他一拳打爆的顯示屏，漆黑的對話框里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那種感覺像黑客帝國的主角里奧面對紅色藥丸和藍色藥丸的選擇。

　　蘇生漸漸的感覺其實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發生的一切是一場夢，一場逼真的夢，而現在這個世界才是現實，兩個世界的記憶交錯重疊，一度讓蘇生混亂。

　　蘇生眼睛有些發紅，他又看到那張黑色的鬼臉沖著他笑，發出刺耳的笑聲，令他毛骨悚然。

　　“真是懦夫！”猴子冷冷的說。

　　蘇生炸毛，像個被人揭開痛處又急于掩飾的人，“我不是！”

　　“你連反抗都不敢，怎么不是懦夫？”猴子摘下帽子，陽光灑在他金色的猴毛上，如黃金般璀璨，“自古以來，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你害怕你痛苦你不甘心，可你連動手的勇氣都沒有，還不是懦夫？”

　　“我怎么反抗？！我只是個普通人！我連跟誰動手我都不知道！你教我啊！你告訴我啊！”蘇生歇斯底里的喊，憤怒和委屈在同一時刻點燃。

　　“你是孫悟空，是斗戰勝佛，是齊天大圣，就算你只剩下一根救命毫毛你都能打敗烈陽文明。”酸楚的氣息充斥著蘇生的鼻腔，“可我特么的就是個普通人！我搭載了一堆暗物質引擎，看起來我強橫無比，可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用它們！我有一堆藥和復活幣，我能死而復生，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就想踏踏實實的過完這一生，我要的多嗎？！多嗎？！”

　　猴子看著歇斯底里雙目赤紅的蘇生，恍惚間想起了那真假猴王之事，身披袈裟的猴子說歷盡千辛萬苦就能脫胎換骨，他披上換掉的胎接上褪下的骨，那猴子從此就變得慈眉善目。

　　“命運這東西，嘁，俺從來都不信命。”猴子裝束改變，黃金鎖子甲，腳踏藕絲步云履，“你覺得不甘心，就打破它！”

　　“孩子，你不是說你不會死么？來，讓俺看看你有多少能耐！”猴子凌空而立，精光閃閃宛如戰神！

　　猴子看出蘇生需要發泄，那些糟心的情緒藏在心里是會毀掉一個人的，一千多年來就出了這么一個小老鄉，說什么也不會讓他就這么毀了。

　　蘇生的戰意被猴子勾起，他想發泄，把這些日子以來藏在心里的各種情緒統統發泄出去，來打一場吧！哪怕挨揍也行！

　　流光星隕刀，蘇字黑劍，蘇生手持刀劍，紅色的鬼手解開封印，迅速攀爬上他的手臂，紅寶石般的瞳孔泛著血氣。

　　狂戰士，降臨。

　　狂戰士引擎其實不適合單挑，與劍魂相比還是大規模戰斗更有優勢，但蘇生主要目的是發泄，而狂戰士的戰斗方式又是最酣暢淋漓的。

　　崩山擊！

　　蘇生高高躍起，星隕刀帶著壓碎山河的威勢落下，猴子橫棍格擋，沖擊力讓他腳下坍塌出一個十米左右的深坑。

　　“有點意思啊。”猴子抖了抖鎖子甲上的泥土，目光冷峻，“不過，孩子，你用的是血氣，你是魔？”

　　隨后猴子又搖了搖頭，“不對，你用的是自己的血氣，有點像阿修羅一族的，你這么打，容易把自己打死。”

　　“就算你死不了，也沒必要這么折騰自己，還是給俺躺下吧！”猴子速度奇快，身后仿佛帶起風雷！

　　“呔！吃俺老孫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