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季隨泊還是拎包入住了。

　　他沒看司機一臉的欲哭無淚，樂樂顛顛地入主了寒笙隔壁的房間。

　　在寒笙上班的時候，他勤勞地做起家務、打掃衛生，甚至開始研究菜譜，然后乖乖等寒笙下班。

　　幾周過去了，季隨泊仍舊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就連對相思都和藹可親了起來，原先那點戾氣似乎從未出現過，直到季隨泊接了一個電話之后。

　　相思慫，不敢用法術偷聽，擔心自己被反噬。

　　它只能隱約聽到幾句話。

　　“……找到了。”

　　“怎么做？”

　　寒笙回來聽到它復述后，難得諷刺了一句：“你這只言片語，沒有也罷。”

　　她回到臥室，看到電腦上發來抖動的對話框，好像知道了為什么季隨泊的情緒驟降，身上又突然涌現出崩潰的暴戾了。

　　寒笙沉思片刻，敲開了隔壁的門，里面一片漆黑，沒有開燈。

　　她沒有第一時間摁下開關，一直靜靜地站在原地。

　　許久之后，寒笙還等在門口——唯一的光源處，忽然聽見了壓抑帶著沉重的悶聲：“我在這兒……”

　　寒笙望向聲音的源頭，他正站在窗邊。

　　窗簾半遮，月色清冷，透過玻璃映射在兩人的臉上，窗外枝椏伸進陽臺，幾根樹枝形單影只，沙沙葉動，萬籟俱寂。

　　依舊沉默，寒笙走到他身邊，把紗簾緩緩拉開。

　　季隨泊的臉棱角分明，似是米開朗基羅雕刻出最完美的藝術品，薄唇微張：“為什么？”

　　二人心有靈犀，寒笙心知他問的不是“為什么要害季父季母”，而是“你為什么要查這件事？”

　　寒笙隨意扯了一段因果，她解釋道：“季叔叔原先和我祖父有一點情分，聽聞他們死于非命，所以就……”

　　季隨泊像一只沒人要的寵物，目光深如潭水，仿佛要把寒笙吸進自己的漩渦中。

　　騙我。

　　季隨泊心知肚明，她沒有說實話。

　　“嗯。”

　　寒笙拉過他的一只手，輕輕分開五指，和他十指相扣。

　　“你是誰？”季隨泊溫潤的眼中下起小雨，突如其來地問了一句。

　　寒笙不知他是否發現了端倪，默不作聲。

　　季隨泊轉過身，與她貼近，溫熱的氣息撲在寒笙的臉上，呢喃：“你是你嗎？”

　　“你像一個妖精，攝人心魄，幻吾心神。”

　　“你是謝寰甯嗎？”

　　“是不是食人精血的妖精？嗯？”

　　寒笙耳邊似乎只有他一人的聲音，磁性低沉，霸道強勢地占據了她的全部身心。

　　對方似乎魔怔了，一直勻速循環地喚她名字。

　　寒笙忍不住出聲：“季隨泊。”

　　季隨泊抬眸，一雙空洞黑暗的瞳孔映在寒笙的眼中，他聽見耳邊傳來女子溫和的聲音：“寒笙。”

　　“寒冷，笙簫。”寒笙重復自己的本名。

　　季隨泊緩神，意識到自己混亂中說出的可笑的問題，卻聽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相思在門外偷聽，主人居然把自己的本名告訴了對方！

　　上界眾人見到月汲和寒笙二人無不尊稱一聲“神尊”，但其實很少有人能知道他們的本名。

　　“笙笙……”季隨泊仿佛很坦然地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不問她來路，不問她是誰。

　　對于季隨泊來說，只要寒笙還在他身邊一刻，這個世界就還存在讓他留戀的理由。

　　“我只有你了。”

　　寒笙注視他，平靜地說：“這兩個房間的陽臺相通，如果你想來，就來。”

　　這晚，寒笙沒有負擔地睡了，季隨泊也并沒有真的去找她。

　　不是不愛，不是不想。

　　而是他從此以往，父母去世的真相再也拿捏不了他半分，這世上唯一的軟肋就只有寒笙一人了。

　　他終于穿上了堅硬無比的鎧甲，選擇守護心中柔軟的姑娘。

　　……

　　寒笙工作了一個多月，季隨泊主動肩負起家庭煮夫的責任。

　　用季隨泊的話來講，二人如今舉案齊眉、相濡以沫，就差新婚快樂、早生貴子了。

　　寒笙對此不予置否。

　　季隨泊那邊一手變著花的做菜，一手打擊季氏集團，二者互不沖突、相得益彰。

　　季大伯逐漸露出野心，算計著對季隨泊先下手為強，收買了一個窮途末路的賭徒，意欲破壞他的剎車。

　　“如今季氏集團蒸蒸日上，不免會受到來自同行的故意詆毀和惡意競爭，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們堅信季蒙先生會帶領集團走向更……”季大伯的心腹秘書在臺上講得熱血沸騰，季蒙坐在一旁面帶微笑。

　　他心想，如果不生變故，季隨泊現在應該已經路遇車禍，和他父母一個下場了。

　　從小他們的父親就格外寵愛小兒子——季隨泊的父親，無論他做得多好，董事會最終依舊將決策權交給了季隨泊的父親，拋棄了他。

　　如今他將季氏所有的權力都掌握在了自己手里，無論是權勢還是地位，季隨泊一家對他再也產生不了任何威脅。

　　除去了心腹大患，季蒙心中一種自豪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這種表面的繁榮，直到警察敲開了會議室的門，才結束了假象。

　　“打擾一下，警察辦案！”一個警察拿出自己的證明，上前一步拷住了季蒙。

　　季蒙終于露出了慌張的神色：“你們要做什么！？”

　　警察言辭犀利，正氣浩然：“你涉嫌故意殺人罪，并有偷稅造假的嫌疑，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警方調查。”

　　公司高層被接連帶走，連秘書也沒逃脫被審訊的嫌疑，季氏集團一時如同蜉蝣于天地、滄海之一粟，頃刻被瓦解成泡沫。

　　季蒙在位的這段時間，他竭盡全力地轉移財產，偷稅漏稅做得密不透風、滴水不漏。

　　本來就是被董事會pass的人，難道能指望他會以德報怨，善待季氏嗎？

　　“今日財經為您報道，曾經位于國際財團前十的季氏集團，在不久前被查出有大額偷稅漏稅現象。時任董事長——季蒙先生被卷入一場謀殺案，據悉，他曾親自謀劃，指使王某殺害自己的親兄嫂，且計劃對自己的侄子下毒手……”

　　季隨泊盛了一碗素粥，遞給寒笙。

　　寒笙掀了掀眼皮，慵懶地問：“不心疼？”

　　季隨泊坐到她身側，幫她夾住耳后的碎發，面不改色：“人都不在了，這些于我而言并無影響。”

　　寒笙瞥他一眼，轉移話題：“教授說這邊用不到我了，還有兩周開學，目前為止我的檔期是空閑的。”

　　言下之意，你可以約我了，不然過幾天想約都約不到。

　　生活在這里的一個多月，他們在外人眼里儼然是一對熱戀同居的情侶，但其實，季隨泊連寒笙的嘴都沒親上。

　　季隨泊直起身板，正色道：“陪我回季宅吧。”

　　寒笙思索，并未立刻答應他，反而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