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巴山的夜雨,再漲不滿一池秋水。
你以為,從前車、馬、郵件都慢,所以才有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的浪漫。可是對于那個時代的人,慢或許是一生的憾事。
多少年來,世人對于《夜雨寄北》的性質爭論不休,說他是悼亡詩者有之,說他是思念詩者也有之,各有擁護。若說是悼亡詩,本就已經很悲傷了;若說是思念詩,那豈不是更加難以承受?
然而看著簾外的秋雨,李公思念著妻遠方的妻,久久未曾落筆。即使心中有千般思緒,落到筆端上也是不值一提,不過如此。縈繞在眼前不散的是西窗下的剪影,燭淚滴落,去了燒焦的燈花,舉案齊眉憑爐夜話,想來寒夜中也會和暖些。
只是伉儷情深,愈現其悲。樊南生寫下這一封情真意切的家書,滿溢的愛浸潤筆尖,他想到妻子的激動,卻料不到收信的人永遠收不到了。給逝者寫書信的并非只此一家,然而懷著對生者的眷戀卻交給了亡人,未免添了幾分凄苦。
這世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真如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
他說: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只是可惜,巴山的秋水再盛大,西窗已落不得一只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