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輾轉而來的便是國慶。
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多久,我沒法給出個大概,三個月?半年?還是一年?
我開始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忙碌起來,忙到讓我來不及去思考,來不及去傷悲,來不及去想起關于他的任何一件事。
可現實就是這樣的事與愿違,當中秋來臨,浮現腦海的是他院里擺桌的身影;當國慶到來,眼前展現的又是他的殷勤招待。
我開始跟著這些回憶后悔,明明還沒有過付出,明明還只是一味的索取,明明還什么都沒有感恩。
外公出事兒后我們都經歷體會了很多,體會過什么叫無能為力,體會過什么叫身心俱疲,體會過什么叫人心叵測,我也恨過很多人,恨吝嗇不堪的第三方,也恨那些隔岸觀火的親朋好友,更恨那些官官相護的醫生,到頭來最恨最恨的,確實無能為力的自己。
我還記得三月那晚的親友聚會,春季的氣息還在,外公的事故成了他們餐桌上的談資,在場的均是奶奶那邊的親戚,老媽不在,那晚她還守在醫院。我當初不明白老爸心里怎么想,我只知道自己跟呂行相通的一個眼色,心靈感應。我知道他想做什么,畢竟感性是呂行的一大特性,他沒有說出來,只是放下碗筷默默地走了出去,我是隨即跟出去的,出門時,他已經跟我拉開了一百米的距離。
我心知肚明著,追上去的第一句竟然問的是“怎么了?”
他紅著眼,借著路燈灑下的光,眼眶里的淚水閃爍著。
“你問我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沒有數嘛呂也!”呂也右手握拳深深烙印在了我的胸口。
我沒有說話,只是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去說。
“他們有什么資格說他,憑什么說他,為什么啊!”
我含著淚,哽咽著。
“為什么啊?為什么要把別人的痛變成餐桌上的談資,必要嗎?至于嗎?這些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啊!”
我倆是走回去的,沒有一聲招呼,直到老爸微信我,我才告訴他我們不吃了,回去了。
老爸批評我們不懂禮儀,面子來面子去的,實在話,我跟呂行都聽不下去,別人怎么想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老媽沒有說什么,當我們把事情的原委原封不動的告訴他們的時候,老媽只是簡單的說了句“沒事,也讓你們好好看清他們是什么人!”
我們的苦難,不是你們幸災樂禍的資本!
原來,原來這世界什么人都有,不僅僅是好人跟壞人。
所謂的感同身受本身就是個笑話,如今的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意義上的感同身受,更多的吃瓜看客,不時還要不痛不癢幾句,哪怕是你身邊親近的人。
我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種人存在,會有這樣的癖好,我能想到的便是天生如此,那些戳他人痛處的或許打娘胎里就帶著這樣的怪癖吧!
這是我自己給自己的答案,帶著偏見,自問自答著,也在追尋著更好的答案。
我們在塵世間奔跑,成長的腳步伴隨著我們的每時每刻;或許在以后的以后我們會更新自己對他們的態度,但我們絕不會成為像他們那樣的人。
大三那年國慶,印象里最近的一次,我在外婆家待了有二分之一,席卷而來的回憶少不了外公的招待,姜堰是個小地方,我不止一次去講,但就算是這樣的一個小地方,只要我在的每一天,外公都是好酒好肉的招呼著,早餐的千層餅、大肉包,簡單地鄉村生活,硬是給我活出了一股城里人的感覺。
我知道的,這樣的日子以后可能不會再有了,因為那個人累了,跑不動了,可關于他的這種關懷卻怎樣都不會丟失,他是我的榜樣,點滴刻印在了我的血肉,我要向他學習,并且要做的比外公還要優秀。
他的故事還在延續,并且會一直延續,我會跟薔仁講我知道的關于他的一切,我會將他的意志傳遞給下一代,我要讓他們知道那個其貌不揚的老頭子是多么優秀的人。
秋天揮手作別后,繼而來的是冬,四季的壓軸,性格一點都不討人歡喜。
2020年的這個冬天,個人覺刀郎應該賦歌一首,冷的出奇,我頭一次體會到如此冷的南方冬天,得虧工作地點有空調加持,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度過這個冬季。
泰州久違的一場雪,相冊至今還存著當時陶弘景的銀裝素裹,那晚剛巧加班,下班時候雪剛停,我是徒步回宿舍的,踩著一路的積雪,心里難得的平靜空曠。
國慶之后,來的是元旦,21年的起點,我沒能回家,遺憾不言而喻。
那晚我睡得挺好,醒來時,未接來電紅了一列,老舅的、舅媽的、老媽的……我傻坐在宿舍床上,不敢想,也不敢打回去。
我手里明明拿捏著答案,手機還是不聽使喚地撥著號碼。
“呂也,外公走了!”
“我馬上回去!”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哭泣,剛睜開眼,我還沒做好準備,蠻橫的叫人崩潰。
他還是沒能挺過這個冬天,欣慰的是,他有陪著我們圓滿地走過2020這一年。
今年的冬天很冷,冷到叫人發指,可外公的病房一直都是溫暖著的,大家盡全力地照顧著,一直陪他走到生命的最后一秒,我的遺憾也是如此,當我走進那扇熟悉的門,急匆匆地腳步頓時間像是被上了枷鎖,我能感受到自己的一呼一吸,在空氣中消散的那樣悄然,院子里沒有人,堂前燃著兩束香燭,跨過門檐,眼淚也跟著跨過了我的眼眶,我哭了,沒有吝嗇眼淚,咬著牙,表情想象之中的難看。
舅媽從“病房”走了出來。
“別哭,呂也,別哭……”
生來第一次體會這種痛,親人離世的疼單憑幾句酒后真言是無法形容的。
我還記得將外公送走時一旁外婆的撕心裂肺,我們知道,整件事里,最痛的那個人其實是外婆。
“你怎么搶在我前頭走了!”這是我聽到最扎心的一句。
“是啊,你還沒喝我的喜酒,怎么就走了?”我心里感慨著,“怎么招呼不打就走了呢?”
外公外婆從來都沒吵過架,這是老媽跟我講的,老實說,我不信,但我記憶中確實沒有他們吵過的痕跡,或許這便是現在人眼中的“愛情”,口中的“雙向”吧!
那間整理過后的病房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可這個家少了些過去的那種熱鬧,外婆屋子里總是安靜著,他就這樣不在了,不會回來了,可收藏夾的那些經典還在,關注的頻道還在,我們還在!
七月的風吹過了秋冬,帶走了我們眼里的他,帶不走的是連接著我們兩家人紐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