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過去了,樹木抽出新芽,院中重新煥發(fā)生機(jī)。
這本該是讓人充滿希望的景像,但院中那個躺在搖椅里的人卻撕裂了這本該讓人滿欣喜的景色。
她安靜的躺在搖椅,渾身散發(fā)著死亡的氣息,無神的睜著眼睛,身上瘦得只剩下一層皮包裹著骨架,連厚厚的衣服也不能讓她看起來健康一點(diǎn),反而越發(fā)稱的她消瘦了。
她的發(fā)絲像是枯草,看著沒有一絲水分,好似只要一點(diǎn)火星就能焚燒殆盡,不留一點(diǎn)存在在世間。
謝昭走進(jìn)來就看到這幅景像,提著酒瓶的手用力的握緊了又松開。
若不是她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謝昭還以為她真的死了。
“喝了。”謝昭從酒瓶里倒出一杯酒,放在陳韻身旁的矮桌上。
陳韻緩緩轉(zhuǎn)頭看向謝昭,又將眼睛轉(zhuǎn)到那杯酒上,僅僅只是轉(zhuǎn)頭的動作就讓陳韻用了半盞茶的時間。
她費(fèi)力的看了看那酒又看了看謝昭,半晌她恍然明白了什么,想要對謝昭說句話。
可大腦渾渾噩噩的,讓她的話也偏離了原本的意思。
她堅難的用沙啞的聲音道:“為什么要?dú)⑽摇?p> 明明是你不準(zhǔn)讓我死,每次都阻止我自殺,讓我連死亡都不能去擁抱。
謝昭平靜的望向陳韻,看著這具不成人形的身體想起她曾經(jīng)美麗的樣子,想起她的笑顏,想起她望向他時充滿愛意的眼睛。
謝昭道:“因?yàn)槟阏剂宋移拮拥纳眢w。”害得她死亡,害得宋叔一夜之間滿頭白發(fā),害得蕭姨整天以淚洗面,害得……
害得他……害得他沒了他的月亮。
他滿懷歡喜地期待著他的月亮終于被自己哄回家中,可就差一點(diǎn),就差一點(diǎn)……
他的月亮沒了。
剩下的話謝昭沒說出來,可陳韻明白了,
她顫顫巍巍的端起酒杯,動作緩慢,眼睛一改之前的死寂,充滿期望的看著這杯毒酒。
她端著這杯毒酒,用仿若信教徒喝下圣水般虔誠的姿態(tài)飲下了這杯‘圣水’
陳韻將空掉的酒杯放在膝上,任由酒杯不穩(wěn)的落在地上,咕嚕嚕的滾上幾圈,沾滿塵灰。
“謝謝你。”
陳韻感受著從腹中蔓向身體各處的疼痛,笑得解脫。疼痛沒有使她恐懼,反而讓她安心的閉上眼,她感受著越來越巨裂的疼痛,臉上露出得到救贖的笑容。
謝昭背過身去,他不愿意見到宋韻死亡的場景,那怕只是宋韻的樣貌他也不愿。
…………
“昭哥哥。”
聽見熟悉的聲音,謝昭慌忙轉(zhuǎn)過身。
搖椅上的宋韻和陳韻沒有什么差別,一樣的骨瘦如柴,一樣的充滿死亡。
但眼睛是不一樣的。
陳韻看謝昭的眼神莫生,畏懼,就像是陌生人一樣。
但宋韻看向謝昭的眼神總是帶著愛意的。
謝昭望著宋韻熟悉的眼睛,鼻頭一酸,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就是不肯落下。
宋韻望著謝昭,默默將從喉頭涌上的鮮血咽下,笑著向謝昭伸手。
“昭哥哥,謝謝你。”
謝昭顫抖的握住宋韻的手,他望著宋韻心里有千語萬言想說,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只得沉默的望著宋韻。
“昭哥哥,我對不起你。”宋韻眼前發(fā)黑,身體巨痛,可她還是強(qiáng)忍著用平靜的聲音說著。
“不是你的錯。”謝昭握緊了宋韻的手,似在挽留。
“昭哥哥,哭出來吧…”宋韻輕柔的撫去謝昭眼角的淚珠,強(qiáng)咽下再次涌上的鮮血。
繼續(xù)道:“然后,就像我們約定的那樣。”
謝昭緊緊握住宋韻的手,在宋韻身邊單膝跪下,輕輕的在宋韻額頭落下一個珍重的吻。
那吻停留在宋韻的額頭,片刻又緩緩離開。
不舍,憐惜,虔誠和愛意隨著一個親吻讓宋韻切實(shí)的感受到了。
宋韻望著謝昭。
謝昭輕聲鄭重道:“就像我們約定的那樣。”
宋韻看著謝昭不再壓抑淚水,眼淚從謝昭眼眶落下,只是一眨眼便淚流滿面。
她笑了,笑得純潔,笑得釋懷。恍惚間謝昭仿佛看到了宋韻從前,不像現(xiàn)在這般枯瘦的樣子。
好愛你…
宋韻再也壓不住從喉頭涌上越來越多的鮮血了,她噴了出來,血濺到了謝昭臉上,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可憐。
可宋韻看不見了,毒讓她的眼睛失明了,五臟六腑也全部腐敗,說實(shí)話她能撐這么久已經(jīng)是一個奇跡了。
宋韻死了。
謝昭守在她的尸體旁邊,手緊緊的握著宋韻的手,淚水靜靜的從臉頰滑落。
太陽下山了。
謝昭依舊守在宋韻身邊,只是不流淚了。
月亮出來了。
謝昭看著宋韻,他動了。
他抱著宋韻回屋,將宋韻小心的安放在床,拉過被子輕輕的給宋韻蓋上。
他趴在床沿,靜靜的注視著宋韻。
他輕輕的抬起他不曾松開的宋韻的手,動作輕柔唯恐驚醒了安睡的人兒。
他緩緩的宋韻手背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晩安,韻韻。
謝昭靜靜的注視著宋韻,然后閉上眼睛。
就像我們約定好的那樣。
哭過之后,就繼續(xù)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