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鐵是藏劍山莊的鑄劍師,又與齊長歌自幼相識,不管他是不是叛徒,這件事都輪不到外人插手,伶謠很清楚這點,明白現在任何解釋都是沒用,索性也懶得解釋。
再次說道:“齊公子,你把我關起來吧,殺人償命也是江湖規矩。”
最后一句是說給魏有之聽的,既然當時齊長歌點頭讓朝廷插手查案,她自然不會讓齊長歌在里面為難。
這一句她的語氣更為堅決,聽得一旁的顧離卿面色陰沉,不過卻在說什么。
齊長歌暗嘆了聲,說道:“今夜事發突然,伶姑娘還是先回房休息,等醒來之后,我們在談商議如何處理。”
公孫垣冷笑,道:“你這是擺明了要袒護殺人兇手啊,你這么做,可想過周圍在場的,甚至更多不在場的藏劍弟子心中會做何感想?”
周圍弟子聞言色變。
他們自然聽出來自家少主的袒護之意,心中都頗有怨言,只是礙于身份,不敢說出來罷了,如今這公孫垣將他們的心事點出來,自然是各個心膽懼顫,生怕齊長歌秋后算賬。
齊長歌將場中動靜盡收耳中,略一思襯,問道:“那公孫長老認為,伶姑娘殺人之后為何不逃,反而在這等著我們來?”
“....”
魏有之道:“來不及逃吧....”
他記得伶謠是不會武功的。
顧離卿適宜的說道:“伶謠的輕功已初窺門徑,諸位不妨一試便知。”
“.....”
這理由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還說的過去,但若是放在一個武學境界已經初窺門徑的江湖之人身上,就顯得有些滑稽了。
魏有之面色一黑,不在言語。
齊長歌也不在理會他,而是沖著場中弟子說道:“藏劍山莊如今的確出了事,但我們不能因為急于解決就讓清白之人蒙受不白之冤,藏劍弟子以劍正骨,寧折不屈,若是為了自己免受罪責,便將罪責怪在他人身上,豈不是讓明劍蒙塵,今后你們還有何顏面面對自己手中的劍?”
公孫垣見他化開了自己的挑撥,心有不甘,但一時卻也找不到新的接口,只好冷聲說道:“既然齊少主自己都不擔心家業覆滅,我又操哪門子的心,告辭。”
說完,拂袖而去。
魏有之見狀,搖頭嘆息道:“紅顏禍水....齊少主好自為之。”
伶謠站在那里,咬著嘴唇,手指緊握。
她如何感覺不到齊長歌是在偏袒自己,但越是這樣,她心中便越覺得虧欠,場中眾人的言語目光,就像一根根泛著寒芒的針扎在自己身上一樣,每扎一針還伴隨著“就是你這妖女惑了齊長歌的心智”“你遲早要遭報應”之類的惡毒言語。
顧離卿走上來,想出言說些什么,卻也不知再說什么,最后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一句:“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睡醒在說。”
伶謠木訥的點點頭,沖著齊長歌行了一禮,便老老實實跟著顧離卿回了苑子。
臨走前,她還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劍侍處理的尸首....
回到苑子,伶謠停下腳步,悶悶道:“你要罵就罵吧。”
顧離卿不讓她去,就是不想多生是非,她不聽,結果惹來這檔子事,不用想也知道顧離卿生氣了。
顧離卿轉身,漆黑的眸子在夜幕中泛著光亮,道:“事已至此,罵你何用....早些休息吧。”
語氣平淡,聲音清冷,他的確沒生氣。
但伶謠卻聽得鼻子一酸,他這是連罵都不想罵自己了嗎?
她做錯事了,齊長歌不處置她,還讓她回來休息,顧離卿也不罵她,這在別人眼中,那就是偏袒和寵溺,但在伶謠眼中,那就是失望與無奈,齊長歌對自己無奈,顧離卿對自己失望,他們都已經不想理會自己了....
“我知道了。”她悶悶的回了句,便低著頭回了房間。
顧離卿看著她的房門,眼中明暗不定。
伶謠將房門關上后,便靠著門坐在了地上,抱著雙膝。
自破廟血案之后,她身邊就只有顧離卿陪著自己,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了有他在,有他替自己出謀劃策,有他在身邊保護自己,所以自己開始學會了依賴,學會了不去思考問題,學會了做事不考慮后果。
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自己,忘記了沒有顧離卿之前的日子,自己是怎么活著的。
那時候的她,不僅每天要想著怎么填飽自己的肚子,還要想著怎么填飽破廟里一群娃娃的肚子,所以她學會了狡猾,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如何獨立,學會了怎么在這個世間活下去。
然而這一切,在顧離卿的到來下,全部忘記的無影無蹤。
她開始活在了有顧離卿在的美夢中,直到今夜發生的這一幕,才給了她當頭一棒,讓她清醒過來。
再回想今晚自己說的話,哪里還有半分自己之前的樣子。
唯唯諾諾,戰戰兢兢,除了道歉,認罪認罰,絲毫沒有半點以前的颯爽和灑脫。
這不是她記憶中的自己,甚至都變得不像自己。
伶謠抱著雙膝,深吸了口冷氣,自言自語道:“伶謠啊伶謠,別說伶官兒他們對你失望,你自己對你自己也挺失望的.....”
.....
挑劍苑門外,一紅一白兩道身影靜立樹下。
“你故意的?”聲音溫潤,似三月春風,是齊長歌的聲音。
紅影綽綽,顧離卿聲音清冷,如夜里涼風,浸人心脾:“什么意思?”
齊長歌道:“你故意將兇手會殺人滅口的事說出來給伶姑娘聽的。”
“.....”
顧離卿似乎笑了笑,回道:“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齊長歌淡淡道:“那日在熔爐洞,你我便想到了兇手會殺人滅口,但是當時你我二人都沒說出來,伶姑娘心思單純,斷然想不到這點,所以我想,只有你,是你故意引導她想出這個可能性的。”
顧離卿聳聳肩,說道:“她想幫你,說不幫你把這件事處理完便不跟我走,我也沒辦法。”
齊長歌沉默片刻,問道:“但你這樣會把她置于險境,現在人證物證俱在,根本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她的動機不是為了殺人滅口。”
顧離卿挑眉,說道:“誰說沒有,找到真正的兇手不就行了。”
“說的容易,哪有這么簡單。”齊長歌頗有些頭疼。
誰知顧離卿卻聲音陡變,沉聲道:“齊劍絕何必還裝,你心中不是早有定奪了嗎,不然為何今日會陪我演這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