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時光倒轉，聶十華想起了三年前一事。
那夜，天清月明，他乘飛鶴從南方歸來，不料，飛至這城外一百里的時候，蒼莽山野，一劍西來，人影子都沒看到，他便被一劍斬落于山野。
之后，正是此人顯現，未作易容打扮，光明正大的踩著他說，天香城有個狐貍精要殺他，殺之前，問問，為什么。
于是他交代了事情的始末，本以為那是臨終遺言，不想這人默默就將他放了，啥交代也沒有。
三年過去，此事壓于心底，沒想到機緣巧合，竟再一次見到此人。
對視間，葉天歌自然也認出了聶十華。由不得不認識，畢竟當年為殺他，可是盯梢了好幾個月。
“有事么？”淡然一笑，他平靜的打招呼。
聶十華放松下來，神情自若，“沒事，只是聽說一樁奇聞，特來拜訪一下，結果沒想到，是你。”
葉天歌點點頭，接著問道：“那只鶴還活著嗎？”
“活著，”聶十華答道，“只是再也不喜歡飛了，現今已肥得要死。”
葉天歌再次點點頭，“活著就好。”說罷，看看這家里的狼藉，又道：“心情不好，想喝酒，一起來嗎？”
聶十華想想，“好！”
……
院里，水井邊。
葉天歌撈起了一壇沉井八十年的老酒，這都是師父當年存下的。
接著他笑罵：“你可知，有個凡人在我這井里撒了尿？”
聶十華當即了笑了，這人世啊，當真是什么稀奇古怪都有。
“知道，我都聽說了，他還把懸劍的精金石當作打鐵的寶貝，將你院里的劍竹都當作普通的竹子給砍了。就做了這些貨架是吧？”
葉天歌點頭，而后嘆道：“可惜啦，我師父親手栽的。”
聶十華神秘笑笑，也不立即說話。
接著，兩人端著酒壇子，各自隨意的喝上了一口。
冷冽的酒水下肚之后，聶十華說話：“你這些竹子，本來要做甚？”
葉天歌敞言道：“其實也不做甚，只是種著就種著，想著百年了，跑回來看看，沒想到一個疏忽，全沒了。那殺千刀的。”說著，抬起酒來，狠狠的灌上了一口。
“那你為何要放過他？”聶十華陪著喝，喝完又問。
葉天歌茫然的放下酒壇，“我也不知，或許是心情不好，今天不想殺人吧。”
這答案倒是有趣，難道心情好就殺？接著，聶十華套話。
“你是個殺手么？”
“殺手？”葉天歌奇了，“你哪只眼睛看著我像殺手？”說罷又疑惑，“等等，你不會今天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聶十華搖搖頭，“一直沒查到你。”停停又說，“不過來之前我查了這里的主人，名字叫于清風，我想這不是你。”
葉天歌若有所思，“他是我師父，不過于清風，這是他假名，真名叫于清野，清野是趕盡殺絕的意思。”
聽到這名字，聶十華快速回想，很快從特地背誦的名錄中找出一人，天玄劍掌門——于清野！
而后是他的繼任者——葉天歌！
一瞬間，無數的信息紛至沓來，一條比一條驚駭，而其中最過隱秘的一條莫過于葉天歌所修功法。
并不是天玄九劍；亦不是天玄劍秘傳，一氣天心劍；而是一門根本不該出現在世上的至尊魂術——七魂殺劍術！
更為緊要的，是一道仙宮發下的密令，凡仙宮所屬——也就是天下所有的仙城，均不可干涉此人，若有，則五方仙城，必須無條件暗中幫助。
其中暗中兩字，還是特意圈點過的。
如此說來，就和自己這東方城主一樣，他也是仙宮扶持的井天星辰使？
若是的話，那這來頭就大了。
但聶十華卻并無再進一步深究的意思，畢竟活到他這份上，他早已明白，那就是天下間有些秘密，不知道，要比知道得更好。
如此，既不用背負，也不必為難。
否則，就如他當前的境地，看似光鮮，其實卻不好做，其中最大的代價，便是再也沒自由。
很快，一壇悶酒喝完，聶十華徑直告辭，結交什么的都不提了，還有那千年雷竹，也并未再拿出來賠禮。
畢竟以之身份，這樣的賠禮太小氣，還不如不提。
如此一來，負責修門的九思搞不懂了。不是來結交嗎？怎么喝壇酒就走了？
接著葉天歌也離去，直接把一地的爛攤子通通都留給了九思。
……
西去兩百里，秀水平原，夜幕已降臨。
找了個干爽的草垛，葉天歌把自己扔了進去，接著把尋寶鼠放下，一句，“自己去找吃的。”便不再管它。
尋寶鼠豎起，吱吱兩聲，跑了。獨留葉天歌一人賴在草垛中，靜靜地思考人生。
他有些迷茫。
縱觀這天下人，要么圖富貴，要么圖長生，就算這兩者都不圖，也圖一個和諧美滿，平平安安。
他呢？
他圖什么？
年少的時候，年輕氣盛，以為圖一個正義。結果當熱血冷卻，才發現天下的正義不過是巧立名目去迫害他人的幌子。
而真正的正義只需要兩點——良知，和公道！可惜這天下人大多數沒有，所以他醒悟，也因此而變老了一點。
之后，他以為圖的是自在。
結果自在是什么？自在是孤獨！而他最不喜孤獨，因此又變老了一點。
再然后，他徹底的悟了，決定肆意的逍遙一把，找一些美女，嬉戲這紅塵。
結果找了才知道，這天下的女人一個個心都太嫩了，空有青春絕艷的外表，卻并無風華絕代的靈魂。
這樣的女人，他不想要！
所以，他到底圖的什么呢？
一段感人至深的愛戀，一場無怨無悔的人生？
總之，他不知該圖什么。
……
如是三天過去，天黑了又亮，天亮了又黑。
葉天歌胡子拉碴，一臉的憔悴。果然，世上最磨人的事情，就是漫無目的地思考人生。
至此，他怒了，去他媽的原則操守，他就要肆意一回！
想著，他二話不說沖向了天香城，進城之后，一劍就劈了玲瓏閣大門
——“妖狐！出來！！！”
這般威勢，當即把店內人嚇壞了，其中也包括兩個素未謀面的小狐貍。
客人們魚貫而出，“快走快走！”
然而出來卻并未走遠，而是聚集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很快，雪玲瓏來了，出門就諷刺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在這大呼小叫。”說罷朝背后吩咐，“你們，趕緊去城主府報信，就說有惡人上門來打劫了，還劈了我們家大門。”
倆狐女點點頭，當即變身跑了。
葉天歌也不追，只是面對雪玲瓏揚劍：“妖狐，你還不伏誅？”
“嘁，”雪玲瓏滿臉不屑，“就憑你？”
誰知這下一秒，葉天歌一劍襲來，趁她躲閃之余，毫不客氣一掌，徑直便打得她現出原形，一只雪白如霜的六尾靈狐。
狐現的剎那，一捆早有準備的靈索顯現，不由分說，便將之五花大綁，四條爪子捆一起不說，就連這狐嘴，也一圈圈纏了起來。
雪玲瓏狐眼一眨，徹底的懵了。
這人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