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韓修竹剛想給自己的兒子個提醒，結果讓溫憶然一個立目給憋了回去。

　　溫憶然靜靜地站起身，剛走到離韓馳年只有半個胳膊的地方，韓馳年就立刻跪好了。

　　“娘，孩兒知道錯了。”說完又磕了一個頭。

　　“知道錯了是吧，當初往鄭大人凳子上用樹脂粘針怎么不知道錯？一會你就跟你那糙漢子爹去鄭大人家里賠不是。”溫憶然看著跪在地上的韓馳年，半點沒有心軟“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韓馳年不敢違背母親的命令畢竟是自己調皮搗蛋，下次不能讓鄭夫子猜到是他。

　　“你是不是還在想著下次不讓鄭大人知道是你弄得。”溫憶然湊到韓馳年的面前仍是一臉笑嘻嘻的樣子。

　　韓馳年被溫憶然一臉笑容的樣子嚇得大氣也不敢喘，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到溫憶然，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憶然那，管孩子不能這么管，雖說馳年他挺調皮的，可是他在行軍打仗很有天賦。”梅婆婆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門口，提韓馳年說著情。

　　“可是梅婆婆……”溫憶然看著站在門口的梅婆婆想說什么可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在這個家也就梅婆婆還能讓溫憶然收收氣焰了。

　　“憶然孩子需要的是多鼓勵鼓勵的”梅婆婆緩慢的走到韓馳年的身旁蒼老的手掌落在了他因為害怕而低垂的頭上。

　　“婆婆要是馳年這小子把教書的夫子屁股扎的血淋淋的你還幫他么？”坐在一旁的韓修竹因為梅婆婆的到來也站起身來。

　　“什么？！憶然那你管吧，我不插手了。”說完梅婆婆頭也不回的走了。

　　“婆婆等等我。”韓暮雪見梅婆婆要離開連忙跟上去，生怕自己也被連累。

　　“韓暮雪，你要去哪啊？”溫憶然看著想要趁機跑走的韓暮雪語氣里的笑意更濃了。

　　“額……那個娘親，我怕婆婆在回房的路上摔著，我得去扶著點婆婆。”說完韓暮雪還重重的點頭讓自己的底氣更足一些。

　　“半月，扶梅婆婆回房。”

　　“是。”半月微微附身扶著梅婆婆離開了正院。

　　梅婆婆在出院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拍著半月的手不停的搗鼓著“月丫頭，你說憶然會不會手下留情？”

　　“婆婆，夫人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會把少爺打壞的。”半月對待任何人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

　　“我是害怕馳年淘氣了這么多年，每次都打他，怕是已經習慣了；反倒是憶然……”梅婆婆無奈的嘆了口氣，和韓氏夫婦相處了這么多年，她早就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子女了；這要是溫憶然真的因為打孩子把她自己傷著。

　　“……”半月看著擔心夫人的梅婆婆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月丫頭，你快回去吧老婆子我還能自己走呢，你快讓憶然別打了；讓韓修竹代勞，你也別害怕，他們要是敢責罰你你就說是我讓說的。”說完就將半月扶著的手臂抽出來，向后推了推她。

　　“……那，婆婆你慢點，別摔著。”說完半月三步一回頭，極其不放心的向正院走去。

　　“快過去吧，老婆子我還不至于走路還摔跤。”梅婆婆笑意盈盈看著半月消失在小路的轉角處，直到確定半月已經走遠了，才艱難的抬腳走回屬于她的院落。

　　雪怡居

　　梅婆婆剛剛走到院門便有些走不動了，她靠著雪怡居的大門緩緩捶打著自己的雙腿，梅婆婆無奈的嘆了口氣“人不服老不行了，腿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了。”

　　“婆婆，回來了怎么也不喊一聲。”一道女聲從院子里傳來。

　　“原來是玄月啊，老婆子我還沒到走不動道的時候呢，用不著喊你們。”梅婆婆在聽到玄月的聲音時不在捶腿，整個人也從靠著門變成了雙手背在身后站在門的旁邊。

　　“婆婆，你就多聽聽夫人的話吧，夫人讓你和他們一起在正廳吃飯，你不依，偏偏要在這自己一個人吃。”玄月嘴上雖然抱怨著，但是她也知道梅婆婆為什么要單獨自己吃飯，一定是不想讓將軍和夫人知道她現在的狀況；只是她這么拖著腿的毛病會加重的。

　　“我就喜歡一個人吃，玄月你現在怎么還管上我了？”

　　“婆婆~”玄月語氣里帶著一絲撒嬌的味道。

　　“玄月，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只是……”梅婆婆說到一半便止住沒有在往下說，不想讓他們知道她的身體狀況。

　　玄月看著梅婆婆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心里有些上火，卻也無可奈何；要說婢女里和梅婆婆最親的就是玄月了，玄月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買給有錢人家作婢女，那日子可以說是備受煎熬，好在在她12，3的時候從那有錢人家逃出來，碰巧遇到剛被皇帝召回的韓將軍一家，便給贖了出來換了現在的名字并讓梅婆婆照顧她，梅婆婆自然也是很喜歡這個小丫頭，時時刻刻都帶身邊；時間久了她也越來越覺得梅婆婆是她的奶奶一樣。

　　“玄月，你別太擔心我，沒事的。”梅婆婆在玄月的攙扶下一步步慢慢挪到院子里的小凳子上。

　　玄月乖巧的蹲下身慢慢的捶打著梅婆婆有些僵硬的腿。

　　“玄月…”梅婆婆聲音很輕，像是下一秒就會離開這兒。“你說人這輩子圖的是什么？”

　　玄月捶打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緩緩開口“大概是子孫滿堂，其樂融融，平安健康吧。”

　　“你這小丫頭現在就想著子孫滿堂么？”梅婆婆說完將蒼老的雙手附上玄月的一雙小手上，眼睛一片模糊。

　　“婆婆……”玄月離梅婆婆是很很近的，自然看到梅婆婆眼中的淚水，她慌張的掙脫了梅婆婆的雙手；她雖然不清楚梅婆婆為什么會流淚，但是她知道梅婆婆一定有事瞞著她們，不僅僅是腿的毛病。

　　將軍府面積明明很小，平常都是走幾步就到了將軍所在的玉蓮居，為什么現在跑了這么久都沒有到，快點，再快點；玄月的眼淚像是掉了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彭！”

　　“玄月姐姐，你沒事吧”半月連忙扶起跌倒在地的玄月。

　　“半月妹妹，將軍和夫人呢？”玄月緊緊的拽著半月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將軍和夫人在花園呢，玄月姐姐發生了什么事嗎？”

　　“梅婆婆，可能……”玄月沒有將她的猜測說出來，她希望是她猜錯了；可種種跡象都指向她的猜測，她好害怕，梅婆婆像是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她，她不想剛感受到母愛就失去。

　　“玄月姐姐跟我來，我知道去花園有一條近路。”說完半月拉著玄月的手跑向了一條偏僻的小路。

　　—花園—

　　將軍一家加上池軒洛正在花園里賞花品茶好不愜意，除了韓馳年。

　　“娘——”韓馳年站在夕陽下扎著馬步，頭和兩個膝蓋上分別放著種有綠植的花盆，兩只手上還拎著裝滿水的木桶。

　　“繼續，你不想要行兵打仗嗎？現在就滿足你。”韓修竹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淡茶，嗯——好茶。

　　“將軍——”

　　“什么事這么驚慌？”韓修竹看著急急忙忙跑過來的半月和玄月。

　　“將軍，梅婆婆可能……”開口的是玄月，她原本已經止住的淚水又一次流了下來。

　　“什么？！快帶我去。”韓修竹三步并兩步的來到玄月的身邊，拽著只顧流淚的玄月往雪怡居跑去；也許是韓修竹步伐太大，有很多次玄月沒有跟上險些摔倒。

　　“婆婆！”韓修竹剛到雪怡居的門口便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風范有的只是滿滿的擔心。

　　“什么事，這么驚慌？”梅婆婆從屋子里緩慢的走出來，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樣。

　　玄月驚訝的看著沒有任何不適的梅婆婆；怎么可能明明一炷香之前婆婆還疼的直冒冷汗，現在就好了？

　　韓修竹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有些吃驚的玄月，“婆婆，你最近有沒有不舒服？”

　　“……”

　　“婆婆！”韓暮雪飛一樣的撲到梅婆婆的懷里，小小的腦袋在梅婆婆的懷里蹭啊蹭；直到溫憶然過來把她從梅婆婆的懷里拉出來才罷休。

　　梅婆婆被韓暮雪這么一撞，原本強忍著的腿疼再也忍不了了，冷汗又一次布滿了她的額頭，而她的兩條腿也因為疼痛沒有任何力氣來支撐梅婆婆的身軀而整個人向后倒去。

　　溫憶然離梅婆婆是最近的也是最先注意到梅婆婆異樣的，她把韓暮雪推到一邊一個箭步扶住即將倒在地上的梅婆婆，“快去請郎中！”說完彎腰攬起梅婆婆的雙腿，向屋里走去。

　　半月半分也不敢耽擱，急急忙忙出了將軍府，她知道梅婆婆對于主子來說意味著什么，一切有關梅婆婆的事情都刻不容緩。

　　“王郎中！快去看看梅婆婆吧！”半月喘著粗氣，臉色有些泛紅，一看就跑的很快。

　　“快在前邊帶路。”王郎中拽起一旁的藥匣子就和半月出了醫館。

　　他雖然對梅婆婆知道的不多，但是每次去給將軍府的人問診都會看到梅婆婆在一旁陪伴。

　　“半月姑娘，你和我說說梅婆婆的情況吧。”王郎中雖說是個郎中，可現在和半月一起快走卻臉不紅，心不跳的。

　　“好，婆婆她腿疼的冒冷汗，還有些吃不下去東西。”

　　聽著半月的描述王郎中稍加思索了會，眼里一絲震驚閃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很快兩個人就到了將軍府，這時接待王郎中的人不在是半月而是玄月。

　　“王郎中，請隨我來。”玄月的速度和半月相比是有之過而無不及，原本能跟上半月步伐的王郎中現在卻怎么也跟不上玄月。

　　玄月自然也感受到了王郎中跟不上了，沒有辦法值得一手抓著他的肩膀，兩腿借力飛向屋檐。

　　將軍府所有的婢女都會一些拳腳功夫，不為別的，就為以防賊人圖謀不軌。

　　王郎中長這么大那親身體驗過輕功啊，那可真是兩腿發軟，直冒冷汗，襠部好像還有點兒涼颼颼的。

　　半柱香的時間兩人就已經到了雪怡居。

　　“將軍，郎中到了。”玄月推開屋門，將王郎中請了進去。

　　“郎中……”韓修竹抬頭又用鼻子聞了聞，“你們聞沒聞到騷的哄的味道。”

　　“那個，將軍，府上有沒有干凈的褲子。”王郎中整個人都紅了，再怎么說他在幽都也是一代名醫，那出過這種事。

　　韓修竹看著渾身通紅的王郎中，又聞到一絲騷氣自然是知道了些什么；站在不遠處的那些人里除了韓暮雪還是一臉懵的狀態，其他人都在使勁的憋笑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玄月去給王郎中取來一條干凈的褲子，帶王郎中換上。”韓修竹強忍著笑意，吩咐同樣在努力憋笑的玄月。

　　“是。”說完玄月很快就出了雪怡居，剛出來她就小聲的笑了出來，她越走越遠，笑聲也越來越大。

　　她的笑聲吸引了很多將軍府的婢女，她們把玄月圍在中間，詢問她在笑什么，笑得這么開心。

　　玄月將她帶王郎中輕功，把王郎中嚇得尿褲子詳細的說了一遍。

　　隨后將軍府中除了雪怡居都布滿了銀鈴般的笑聲。

　　“郎中給您褲子，請隨我到東廂房換上。”

　　“好好好。”王郎中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忙跟著玄月去了東廂房。

　　王郎中在里面換褲子，玄月在外面給他看門；西廂房的一家人在里面小聲的笑著，生怕聲音大了讓王郎中聽見。

　　“你們在笑什么？”出聲的是韓暮雪她從一開始就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憋笑，還一直不告訴她他們在笑什么。

　　“咳，我和你說。”池軒洛很自然的攬下了為韓暮雪解說，“那個王郎中尿褲子了。”簡簡單單一句話讓原本還在一臉懵的韓暮雪豁然開朗。

　　“ha……”還沒等韓暮雪笑出聲來，就被池軒洛一把捂住。

　　池軒洛的嘴慢慢貼近韓暮雪的耳邊語氣輕輕的，“你要想笑我帶你出去笑，在雪怡居不要笑得這么大聲。”

　　韓暮雪機械的點了點頭，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的心里都悄然種下一枚情愫，只是他們誰都不知道。

　　很快王郎中換完褲子出來了，他強裝淡定的為梅婆婆把脈，脈象若有若無，再看看梅婆婆的眼睛和舌苔，王郎中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想。

　　他有些陰沉著臉叫走了站在一旁的韓修竹，在雪怡居外王郎中情緒有些低落，沉重的話語砸在韓修竹的心上。

　　“真的沒有救的必要了嗎？”韓修竹眼里微微泛起的淚花，像是一把把刀子插在王郎中的心上，他是郎中，是救死扶傷的，為什么要讓他無能為力。

　　“……節哀順變。”王郎中悶悶的說完就離開了。

　　韓修竹站在外面，不知道要如何面對梅婆婆，他和梅婆婆說過要讓她親眼見到涼不在食不果腹；而現在梅婆婆卻不能再看到了。

　　韓修竹整理好心情，走進雪怡居，而這時梅婆婆也悠悠轉醒。

　　“修竹，我……”梅婆婆欲言又止，她明白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能堅持到下個月都是老天開恩。

　　“婆婆，郎中說了，你只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韓修竹不想讓老人家知道太多關于她得身體。

　　“那就好，那就好……”梅婆婆像是在麻醉自己一樣不停的重復著。

　　五人靜靜地退出了雪怡居讓梅婆婆自己好好的靜養。

　　將軍府上上下下都耳力過人，怎會不知道王郎中與韓修竹的談話。

　　玄月壓下心中的悲傷，她現在只想讓梅婆婆開開心心的度過未來的日子；就算是演也要把這戲演完。

　　“玄月，你下去休息吧，郎中都說了我沒什么大事。”梅婆婆躺在榻上，眼里滿是疲憊。

　　“婆婆，你要是累了就睡會，我等你睡了再去休息。”玄月嘴角微微上揚，仿佛這樣就不會被梅婆婆知道病情一樣。

　　“好，好。”說完梅婆婆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玄月又在梅婆婆的榻旁站了一會，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就這樣一言不發的站著，眼里布滿了淚水，“老天啊，你為什么要讓我剛得到母愛就失去呢？難道我命中注定是孤星嗎？”

　　“啪。”玄月眼中的淚水滴落在梅婆婆的手背上，玄月被驚醒了連忙像梅婆婆看去，沒有醒，玄月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隨后便離開了。

　　玄月離開后，一直裝睡的梅婆婆睜開了雙眼，果然，自己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