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渙講了一個帶了幾分美化色彩的故事。
很早的時候,暗宗是唐國權傾朝野的組織,前邊后宮都有暗宗或明或暗安排的人。當時暗宗宗主武玄玉樹臨風,武功更是無人能及。
唐致寧在武玄的傾力輔助下攻占了邊國不少國土,但是皇帝只能有一個,武玄漸漸成了威脅。
十八年前在萬國來朝盛會上,各城主被秘密宣進宮中。三個月后,一場叛亂突然爆發,城主們揭竿而起。
禁軍只戰爭了幾天,就捕獲一名叛軍官員,那官員宣稱自己是密宗指使,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所有下了大獄的叛軍都將矛頭無一例外地指向了密宗。
于是,當時的皇帝下令,密宗是叛國邪教,一場血洗邪教的戰爭開始了。戰爭沒有持續多久,隨著宗主武玄和他的妻子摘花夫人身首異處結束。
新皇繼承皇位后,抹除了一切有關密宗的記載。
武玄還有一個女兒尚在人世,那就是蘇婷雪。
蘇婷雪耐心聽完了這個故事,她的表情一開始從疑惑變成了震驚:“大哥哥!這可是真的?”
“這是真的,”蘇渙緊張又沉重地看著蘇婷雪,“父親帶你來的那年我已有記憶,他來的時候只抱著一個你,你還是個嬰兒。他對我們所有人說,你是他在外的姨娘所生。直到前不久,父親才叫我告訴你。”
蘇婷雪被這滔天的真相驚的說不出話來,這些年的不甘和委屈與如今這血海深仇比起來,簡直云泥之別。
“妹妹,我希望你堅強一些,密宗還會來找你的,”蘇渙起了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以后你的人生再也不是我能庇佑的了。”
蘇渙嘆了口氣離開了,對于他這個妹妹,這些年一直想盡辦法保護,那日聽完她身世的晚上,他就知道他再也無法保證蘇婷雪完完整整的安全了。
蘇婷雪仔細回想著這些年蘇景對她的好,她受了一份不屬于她的寵愛。
宮里的女官送來了嬪妃的禮裳,待覲見時,這些選秀的后妃都要穿上。
“小姐,時候不早了。”文珠端了安神茶上來,從蘇渙走后,她又有些呆滯。文珠怕蘇婷雪又是同前幾日的魔怔,忙走了過去,搖了搖她的手。蘇婷雪回過神來,露出了個淡淡的微笑:“放下吧。”
文珠不放心的回頭看了幾眼,還是掀了簾子出去了。
天灰蒙蒙亮,一頂轎子接了蘇婷雪就進宮去了,仆人文珠、文秀帶著一些妝裹在后面押著馬車到了皇宮。
蘇婷雪帶著嬪妃沉重的珠冠掀了馬車的簾子悄悄看冷清的街道,以前在蘇府至少還有機會在各種節日在這熙熙攘攘的街道帶著文珠和文秀賞玩一番,日后出宮怕是難了。曾記得有人寫過夜放花千樹的語句,如今她也無福消受了。
她幻想過很多和楚云一起生活的場景,一生一世一雙人。像楚云的母親劉氏和楚章一樣,楚云在外做官,她在家持家務,生一個孩子,也犯不著和她的父親的正妻李詩錦一樣,不,如今也該稱他為養父了。一輩子跟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女人爭寵,想來甚是可悲如今,她也一樣了,和許多妃子在后宮一起爭寵,為著一個僅僅見過一面的男人。
馬車漸趨平穩,她收回了思緒,看到已經過了宮里朱紅的描金大門,到了后宮,她這時才發現自己也未曾注意這堵門是如此高大。
“小主請下馬車吧。”宮里分別派了些女官來給這些新晉的嬪妃知會宮中的禮儀。蘇婷雪對她微微稽首,下了馬車。
女官走在前面已經開始介紹宮中的情況了,文珠和文秀跟著蘇婷雪走在后面,她們也穿上了宮中侍女要穿的衣裳。“雪嬪娘娘,這是您的位分,您要記住了,見到位分高的小主您要行禮。宮中已經有兩名妃位娘娘,一個是御史大人的千金煥妃娘娘,一個是宰相大人的嫡女德妃娘娘。有三位貴嬪,您的長姐敬貴嬪、異域來的悅貴嬪和欣貴嬪。和您一樣位分的只有一人,是選秀進來的,只封了嬪位沒有號,其他的昭儀和美人都是這次大選選上來的,娘娘不必向她們行禮。”
女官將宮中的情況一股腦倒了個清楚,蘇婷雪一時間盡管有些混亂,但這些人她也是記了清楚。“因著娘娘是嬪位,所以一進宮有這般待遇,其他的妃子都是統共一個尚宮照顧的。”“多謝尚書,日后還須尚書照拂。”蘇婷雪在家這些年也知道,這些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娘娘言重了,還須娘娘日后照拂在下。”女官帶著蘇婷雪一行人很快到了唐遠楓賜的寧安宮。
“雪嬪娘娘,這就是您的住處了。承蒙皇上恩典,您以后獨居一宮,不必與其他嬪妃同住。這恩寵可不常見,也就受皇上寵愛的煥妃娘娘前些日子移居了未央宮。”女官開了門,院內已經修整一新,該掛的都已經掛的整整齊齊。
“你們下去收拾東西吧。”女官吩咐新撥來的宮人,“這是也是您的貼身侍女,她叫繪兒。”女官指著那個留下來的侍女說到。
“參見雪嬪娘娘。”繪兒行了禮,蘇婷雪仔細看這侍女,樣貌倒是端正,性格感覺也是溫柔。“起來吧。”“娘娘住的主殿業已打理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打發繪兒去內務府知會在下一聲即可。娘娘請先休息片刻,在下先行告退,一會來知會娘娘進諫太后和皇上。”“勞煩尚宮了。”女官吩咐完正欲下去,蘇婷雪叫住她給了她一錠銀子,女官千恩萬謝的走了。
蘇婷雪進了正殿便想卸了頭上的珠冠歇息,奈何一時竟無法摘下,只得作罷。見文珠和文秀也面露倦意,便支使繪兒下去看看宮人們打理得如何了。文珠伸頭看了看門外無人,才關了門和文秀放心地坐了下來。
“小姐終于可以休息一會了。”文珠顯然是搬東西有些累了。“是啊,你們也累著了,”蘇婷雪趴在桌上,方才時時刻刻都是緊繃了身體坐正,著實有些累。
“我有些想大哥哥了。”蘇婷雪平靜得情緒突然有些低落,文珠一向是個會鬧的嘴快的回道:“怕是還有楚公子吧。”蘇婷雪愣了一下,也未再作聲。文秀使勁擰了文珠的大腿一把,文珠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只得把頭低下去。
“小姐也別太傷心了。記得幼時李媽媽跟我們說過,災難必有終。”文秀斟酌再三還是開了口,“宮外還有老爺,還有大公子,還有李媽媽,還有那么多人念著小姐。即便是楚公子,他那樣善良的人也希望小姐能過的開心。”文秀關切地看著蘇婷雪,她這個小姐真是命運多舛,希望老天爺垂憐,讓她在這宮里不必日日受人欺負。
“我知道了。”蘇婷雪平靜的聲音里感受不到溫度,“你兩也要小心啊,可不能在宮人面前稱我小姐了,免得被人拿了不是。”“知道了。”文珠這才抬了頭小心看蘇婷雪平靜地趴著,也放下心來。
日光強烈起來的時候,那那名女官又來了。“雪嬪娘娘,該您過去了。太后起來了,皇上和各宮娘娘都到了。”
蘇婷雪依言跟著這名女官到了宸寰宮。文珠、文秀等在門外,繪兒跟著進去了。
一進門,蘇婷雪能感覺到就有幾道不同的目光盯了過來。昭儀和美人們也正巧趕到,蘇婷雪站在最前面跟她們一起行了禮,女官在一旁將這些妃子一一介紹。
“起來吧。”太后依舊慈祥,“日后就是皇帝的嬪妃了,要一心為皇上分憂,切不可做些大逆不道之事。”
“臣妾謹記太后教誨。”新選的妃子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行了,你們就和皇上先問安吧,德妃你多照應她們,哀家今日約了太妃游船。”太后說著起身離開了。
太后剛一走,蘇婷雪敏銳地感覺到氣氛突然變了,像是神佛鎮壓的妖魔掙脫了束縛。
穿著正紅的煥妃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帶著笑意問道:“蘇家的三小姐就是雪嬪妹妹吧。還真是標致呢,怎得不像敬貴嬪?”蘇婷雪心中一緊,她對長姐蘇靜的記憶并不多,蘇靜常年被李詩錦管教得很嚴,請了許多師傅教蘇靜六藝,她們并無交集。
“見過煥妃娘娘,敬貴嬪娘娘。”蘇婷雪行了禮,她略略看了蘇靜一眼,果然臉色不好。
德妃出來打了圓場:“皇上快給妹妹們賜座吧。吃過茶,皇上還有要事。”
唐遠楓正看著這些妃子們斗嘴,只要這些妃子們不失了分寸,斗嘴倒也無妨。他被這么一提醒也想起來了,開口道:“賜座。”
“謝皇上。”蘇婷需松了口氣,總算不是特別難堪。
“妹妹們剛進宮,各位姐妹還須多照拂,”蘇婷雪打量著正說話的德妃,鵝蛋臉,眉毛彎彎,上下透露著大家閨秀的風范。“德妃姐姐一向是這么賢德,宮里宮外也是會做人。”煥妃打斷了她,宮里人都習以為常了,煥妃一向和德妃不和,不僅僅是因為太后總喜歡德妃,還因為德妃的父親總是壓了煥妃一頭。
“妹妹這話過了,妾身只做分內的事。”德妃謹慎回應道。
“行了,”唐遠楓開了口,“吵吵嚷嚷什么。進貢來的明前茶倒堵不上你們的嘴。”
這一開口,倒讓蘇婷雪的注意力回到了唐遠楓身上。唐遠楓今日穿了一身金邊的官袍,頭發用鏤空的玉冠緊緊束著,一副刀劍眉,蓄了胡子,甚是威嚴。
一團表面和氣中用過茶,唐遠楓就打發這些妃子各自回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