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繪兒盡管吩咐了,過了不久,六宮還是知道蘇婷雪有喜了。
午時剛過,德妃先來祝賀的。“雪妹妹,如今可要好好養身子,有什么難處就跟我說。”德妃一向是宮里賢良的,她盡管與煥妃不和,但謹守本分,只是唐遠楓并不中意她。
“多謝姐姐關心。”蘇婷雪本想起身行禮,德妃忙扶著她:“快坐下。都是一宮姐妹,妹妹身子弱,萬萬不可多禮。”說著,叫鶯歌拿了東西過來。
“妹妹,這是姐姐的一點心意。你可要收下。”蘇婷雪細看,是一對金碧輝煌的麒麟。
“姐姐,這禮物太貴重了,”蘇婷雪盡管也生活在巡撫的家中,這樣大的一對麒麟還是很少見的。“妹妹就不要推辭了,這是姐姐的一點心意。”蘇婷雪強拗不過還是收下了。
待德妃走了,蘇婷雪起身在落地的銅鏡里看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盡管月份不大,確是已經顯了形。“文珠,你說這孩子怎么這樣大?”那日第二天,蘇婷雪就去把文珠要了來。
“小主,孩子大些好,這樣小皇子才長的壯。”文珠邊收拾桌上的東西邊對蘇婷雪說。
繪兒急匆匆跑了進來:“敬貴嬪娘娘來了。”文珠看向蘇婷雪,蘇婷雪卻很平靜:“讓她進來吧。”
蘇靜走了帶著侍女茶香走了進來,已經沒有以前那副盛氣凌然的模樣了。蘇婷雪先開了口:“坐吧,文珠,上茶。”蘇靜聽著,不知為何總覺得文珠那二字甚是刺耳。
“妹妹不忙,”蘇靜臉上掛著笑,蘇婷雪心里閃過一股寒意。“我來看看妹妹你就走。”
“真是難為姐姐了,安寧宮又遠。”蘇婷雪臉上帶著同樣的笑,心里再也生不起對這個人的敬意了,也許唐遠楓的封號并不是敬重之意,而是敬而遠之。
蘇靜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說道:“我已經寫信把這好消息告訴家中了,也許不過幾日父親就會來看你。”“真是勞姐姐費心了,”蘇婷雪用茶杯蓋攪動著茶水,抬起頭對蘇靜莞爾一笑:“皇上說月份尚且太小,還不宜對外聲張。”
“那是我多事了。”蘇靜沒討到便宜,只能自嘲沒趣。
蘇婷雪立即接了話:“姐姐哪里的話,日后妹妹還要仰仗姐姐。”
兩人不咸不淡的說了幾句,蘇靜覺察到了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已經不同往日,將她的賀禮一只嵌絲珠鐲送給了蘇婷雪,就匆匆走了。
“拿去吧,繪兒,”蘇靜剛走,繪兒正巧進來,蘇婷雪想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免得自己看了糟心。“小主,這是?這十分貴重,怎可給我?”繪兒還未見宮中有如此賞賜下人的,碎銀子已是恩典。
“拿著吧,”不由分說,蘇婷雪強給她帶上了。繪兒笑得一臉開心:“多謝小主。”就帶著那只鐲子喜滋滋地走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文珠開口了:“小主這是懷疑大小姐?”“不是懷疑,是本來就是。”蘇婷雪一五一十的把文秀被害的整個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文珠難以置信地聽完,心里卻也染上了恨意。“大小姐,為何要這樣?!我們只是個奴婢,也不礙著她們什么事。”文珠忍住眼淚,怕勾起蘇婷雪傷感。
“所以,為著文秀,我也要做一件事。”文珠看向蘇婷雪:“無論小主做什么,我都會照小主說的去做,為了小姐,也為了文秀姐姐。”
下午,安寧宮的人行色匆匆,說蘇婷雪身子不適,匆匆請了御醫來。
御醫不敢怠慢,王御醫摸著雪白的胡子,給蘇婷雪把了脈。
“大人,我家小主怎么了?”文珠緊張地問道。王御醫起了身:“小主身體倒是無大礙,只是也許是近來憂思過甚的緣故。”“可是小主這幾日都是按時休息,用膳我們都仔仔細細瞧過了。”繪兒補充道。
“我給小主開一副藥吧。按方子上的,按時服下,三日即可,多喝無益。近幾日小主也不可太過勞累。”王御醫開了藥方,給了文珠,文珠送了王御醫回去,立即去取了藥來。
“小主,取好了。”文珠拎著藥進來了,“還真是讓小主說準了,這些御醫什么病沒有都要開些藥。現在我們怎么辦?”
“皇上也快來了,去找個爐子放在大廳里煮藥。”唐遠楓這幾日日日都來看她,蘇婷雪吩咐下去,文珠和繪兒趕緊收拾了爐子和木炭來,煮沸了水開始煎藥。
蘇婷雪趁著這個時間,卸了脂粉,將頭發散下來,照著銅鏡露出幾分倦意。
未過幾時,唐遠楓來了。他一進院就聞到了濃濃的藥味,沒等張常夏通報,就快步進了屋。正巧蘇婷雪端著喝著,“皇上。”蘇婷雪放下手中的藥碗,弱柳扶風地起了身準備行禮。唐遠楓立即扶住她:“快坐下。你們都起來吧。”繪兒和文珠起了身,收拾了爐子和藥渣拿了下去。
“這是怎么了?”唐遠楓面上流露出幾分關切。
“不知怎么的,今日下午突然頭有些暈,趕緊叫了王御醫來瞧,御醫開了副藥,不打緊的。”蘇婷雪小口小口地喝著藥。
“怎么回事?張常夏,叫那兩個侍女上來我問問。”唐遠楓難得為了一個妃子這樣上心,張常夏不敢怠慢,叫了繪兒和文珠上來。
“你們說說吧,怎么回事,今天突然你們小主就身子不適了。”唐遠楓看向倆人。
文珠和繪兒趕緊跪下:“皇上恕罪,我們小主這一向身子好好的。奴婢們未曾怠慢過,不知怎得今日,”文珠露出幾分為難的樣子繼續說道:“下午也只是與敬貴嬪娘娘閑聊了一會,沒做別的,小主方才覺得頭暈了。”
“哦?敬貴嬪來過。”唐遠楓很有默契的抓住了蘇婷雪預設好的要點。
“是,奴婢不敢隱瞞。”兩人恭恭敬敬,沒有一絲慌亂和欺騙的樣子。
唐遠楓沉思了一會,開口道:“你們下去吧,好生照顧你們小主。張常夏!”兩人依言起了身出去了,張常夏進了門來:“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傳朕口諭下去,就說敬貴嬪為人賢淑,為表對祖宗的忠心,就搬去太妃們宮里和太妃們清修三個月。祭掛節她也不必來,只安心清修就是了。”“奴婢這就去。”張常夏得了口諭,急匆匆的到了蘇靜的宮里。
“敬貴嬪娘娘,出來接旨吧。”蘇靜聞言趕忙從門里出來了。
張常夏原原本本把唐遠楓的旨意重復了一遍,蘇靜盡管心中滿是震驚,但還是接了旨意。張常夏正準備告辭,卻被蘇靜叫住了。
茶香很有默契的掏出一包銀子給張常夏塞去,張常夏忙后退了幾步:“娘娘這我可不敢收,娘娘還是讓書香自己用吧。”書香收回了手,敬貴嬪又恢復自己往日高傲的姿態:“公公可否透露皇上為何下了這般旨意?”
張常夏并未直接回復這個問題,只說了句:“皇上下的旨意都是有緣由的,貴嬪娘娘是聰明人。”就帶著小太監走了。
敬貴嬪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陷害丫鬟的事暴露了,還是說她那個小妾養的妹妹又出了什么詭計。她怔怔地站在院里,不會的,如果真是自己陷害丫鬟的事,皇上不會輕饒她的。蘇靜胡思亂想了好久。
書香和茶眷面面相覷,她們小主魔怔了,叫了幾聲都不回她們。只得立在一旁,等蘇靜自己進了屋,書香瞧著她有些失魂落魄。
第二日,蘇靜不情不愿地去了太妃們的宮里,臨走前她捎了一封信到了蘇府。
正巧李詩錦和蘇景都出去了,只留下蘇渙在家中處理公文。她打開信,看到蘇婷雪懷孕了,立即驚喜的想要去京城尹府中去找楚云,但隨即想起兩人的婚事,就強捺住自己的興奮,又有些不敢說與他聽。
此時的楚云已經借著讀書將段有為家里摸了個一清二楚,楚章見他日日早出晚歸,這日他正欲出去就叫住了他。
“你干什么去?”楚章一向忙于公務無力管教他,這一叫倒讓他縮了一下脖子。
“去段丞相府中讀書,秋試的日子也近了。總不能讓爹爹臉上無光。”楚云面對自己這個親爹時總有些害怕。
正巧劉氏趕了出來:“這是做什么呀?孩子讀書是好事,快讓他去吧。”
楚章的面容有些松懈,露出了些許欣慰:“快去吧。我是怕你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注意身體,早去早回。”
楚云應著出了門,被楚章這一關心,倒讓他心里有些愧疚,但隨即想到那個人告訴他們這是為了匡扶正義,再想到這是為了糾正一些過去的錯誤,就又釋然了。
走到段有為府第的門上,卻瞧見蘇渙在等他。
“湖鑒兄,你怎么在這里?”楚云喜出望外。“賢弟,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但請賢弟千萬要穩住。”“什么事?”楚云不由得有些好奇。
“雪兒她懷有小皇子了。”楚云心下被刺了一下,但還是一貫溫柔地笑道:“雪兒進宮這么久了。”“你可有什么話帶給她?”蘇渙覺得自己有些錯了,對楚云來說有些殘忍。
“我這里有一封信,想了好久,”楚云從懷里掏出一封疊好的,看起來被翻看過很多遍的信“我沒有署名,記得讓雪兒看完就燒了它,免得她傷感。”
蘇渙接過了信:“我會的。快進去吧。”楚云有些苦澀的笑了笑,蘇渙看著他進去的背影竟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