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天氣偏涼時分,南煙與云秋便拿著行李朝教坊走去。
一路所見,乃碧綠清澈的池水環繞九曲長廊,金黃色琉璃瓦重檐殿頂,朱紅高墻清灰長路,各色服飾的宮人們或步履匆匆神色緊繃,或沉默不語埋頭干活,金碧輝煌的皇宮之內一片肅穆。
沿著主道朱墻直走,在一處宮苑停下,隱隱可聽到清脆悅耳樂聲、女子溫婉纏軟的歌聲。
“小姐,這里就是教坊了嗎?”云秋抬頭看著宮苑牌匾處飄逸蒼勁的兩個黑色大字,敬畏之感油然而生。
南煙也仰頭看著,目光似閱盡千帆后重回故土一般,有著不符年紀的滄桑懷念,輕聲說道:“是啊,這里就是教坊了。”
在這里她度過了一段痛苦卻充實的時光,她曾將這里當做保護傘,直到成為籌碼時才知道自己一直是螻蟻。
她孤高了一世,有半生高貴,亦有半生為螻蟻。
她收回目光,斂下眼眸中翻騰的情緒,抬步走了進去。
林芝菡與另外兩位小姐皆到了,還有一些從其他宮內選拔進來的,站在主殿前院子里的大約有十幾人,服飾各不同。
南煙來的不早不晚,隨意尋了個陰涼角落站著,云秋拿帕子為她遮著陽。
絲竹編鐘聲不絕入耳,摻雜著女子竊竊的交談聲。
過了片刻,總算來了個年輕女子,她一襲淡紅色宮裝,烏發高束,細眉亮眸,神色端莊嚴肅,手交疊于腹前,腳步穩健而來,身后還跟著幾位女使。
她走上臺階,站在高處緩緩轉過身,掃視著在場的女子,朗聲道:“各位,上前來。”
眾人聚上前,只聽年輕女子緩緩道:“我姓楊,諸位叫我楊姑姑便可,我乃司樂所副司,其他幾位姑姑還在授課,便由我來帶領諸位去各自的住所。”
“由祈玉所推薦的四位新晉女使請上前來。”
南煙、林芝菡與另兩位小姐走上前,楊姑姑打量著她們四人,在看到南煙時她目光一頓,隨后很快移開了。
她朗聲對其他人道:“你們都是入宮三年以上的女使了,對宮中規矩很是熟悉,她們這四位是剛入宮的,凡事對她們多照顧些,進了教坊,你們都是姐妹,往后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遠。”
“是!姑姑。”眾人齊聲應道。
楊姑姑滿意地點點頭,從一旁候著的女使手上拿過一張名單,隨意看了一眼,便抬眸對眾人道:“好,各位,隨我來吧。”
眾人隨她朝一旁的走廊處走去,楊姑姑邊走邊說道:“教坊原分為司樂、司舞二司,由于先帝愛聽戲,便又設了司戲所一司,現在教坊有三司,我們已經根據你們所擅長的領域分了司,你們去了自然會有人向你們詳細介紹,我現在便帶你們去各自住處。”
走了一會兒,楊姑姑將眾人一一分了住所,她們入宮時帶的婢女也被其他女使叫去了,此時楊姑姑身后只剩南煙四人了。
天色已然變得霞紅,走廊處來往的女子也越來越多,她們或抱著琵琶垂首含羞,或羅裙翩飛笑顏如花,林芝菡三人皆驚奇地看著她們,南煙則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
這時一粉紅羅裙的女子面色著急地迎面跑來,在與她們擦肩而過時,竟不小心撞到了林芝菡,將她撞到在地。
“你沒事吧?”女子忙停下腳步,蹲下身扶著林芝菡的胳膊,目光關切。
林芝菡被她扶起,愣了一瞬后揚起天真的笑:“我沒事,女使姐姐你好漂亮啊。”
楊姑姑聽到聲音轉過身來,蹙眉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啊,楊姑姑,我不小心把她撞到了。”女子垂首自責說道,
楊姑姑神色淡淡,看向林芝菡問道:“你可沒事?”
“沒事!”林芝菡乖巧笑著。
“那便好,花眉你向來穩重,怎得今日如此匆忙?”楊姑姑蹙眉斥責道,
“是花眉莽撞了,花眉愿意受罰。”她彎腰施禮,神情恭敬。
林芝菡小臉一皺,糾結片刻,剛想出聲求情,便被一旁的女子拉住了,她躊躇片刻便閉了嘴。
只見楊姑姑神情嚴厲,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便罰你抄教規一百遍,明日教給我。”
“是。”花眉并未有半分怨言,神色平靜地應下了。
楊姑姑轉而將凌厲地目光落在林芝菡身上,道:“明日起,好好和教使姑姑學習規矩,入了教坊,你們便不再是女使,而是舞姬樂師,只有負責教坊事務的姑姑才能被稱為女使,以后莫要稱呼錯了。”
林芝菡被震懾到,慌忙施禮道:“是,芝菡知曉了。”
“施禮姿勢也不規范,往后好好與教使姑姑學,我且念在你剛入宮不與你計較,若是日后再讓我瞧見你行禮稱呼上有不妥,便離開教坊吧。”楊姑姑神情極為嚴厲,聲音淡淡卻威懾十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