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奧的葬禮十分簡單。
由幾名船員抬著擔架，將尸體送到海邊。
黑豹靜靜地跟隨著。
整個過程都小心翼翼，盡量不讓城里其他人看見。
他們一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終于引起了凱瑟琳的不滿。
“之前聽我的把這些城里的人都解決了就不用這么跟做賊似的了。”
卡洛斯嘆氣：“雷奧大人已經死了，犯不著再殺這么多無辜的人。”
“怎么，大人死了你就變心軟了？”凱瑟琳斜著眼看他。
“不是...”卡洛斯望著擔架上的白布，“有些事情可以不做。”
林奇在后面跟著，聽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天。
看來這女人不光暴力，還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
為了不讓雷奧已死的消息擴散出去，不惜殺光紅鯉城所有的幸存者。
自己從今往后就要跟這樣的女人朝夕相處，實在是可怕之至，可怕之至！
林奇有充分理由懷疑只要有倒霉蛋出現，凱瑟琳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殺人滅口。
幸運的是，一路上都沒碰到什么人。到了海邊，一行人把雷奧放在沙灘上。
沙灘反射著星光，黯然的黑沙在夜空下流淌。
海牛蛟白色的尸骨也依然靜臥在沙灘上。
雷奧與其激烈搏斗的場景歷歷在目。那時的雷奧英勇颯然，神采飛揚，天下無雙。
林奇悲從中來。
凱瑟琳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些純白的百合花束，圍著尸體密密擺了一圈。
雷奧的表情沉靜安詳，仿佛只是睡去一般。卸下了飛揚跋扈的戾氣，最終塵歸塵，土歸土。
所有人沉默地看著這一幕，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空氣無比凝重。
林奇也為英雄的隕落感到傷懷。塔塔西更是紅了眼眶，在一旁用手帕擤著鼻涕。
他這擤鼻涕的聲音在肅穆的氣氛中尤為刺耳，凱瑟琳不禁向他怒目而視。
塔塔西嚇得趕緊噤聲。
艾拉看著還算平靜。
有幾個船員直接流下了眼淚，失聲痛哭。卡洛斯更是不忍再看，閉上了眼。
默哀結束后，凱瑟琳從懷里掏出雷奧生前所配戴的骷髏銀鏈。放在唇上吻了一下，她將項鏈放置在雷奧手中。
“愿魔王保佑你。”她將右手橫過身前，輕輕放在左肩下方。
卡洛斯吹起了長笛。
笛聲凄涼婉轉，如泣如訴。
幾人慢慢將木筏推入水中，緩緩海水深處走去，直到海水漸漸浸沒至腰部。
暫停在水中，凱瑟琳掏出螢火石，將它點燃。
火石躍動著落到木筏上，開始燃燒。
百合花純白的花瓣被火焰舔上，慢慢卷曲，變黑。
接著整個木筏也被火舌吞沒，包裹住雷奧整個身體。只有項鏈在火中隱隱發出銀色的光芒。
風中挾帶著焦糊的氣味，與海風的咸味，與悲愴的笛聲融合為一體，飄散開來。
林奇直視著橘色的火焰，覺得眼睛干澀發痛。
凱瑟琳將木筏用力一推，借著退潮的水流，木筏隨之漂向海洋深處。
她的視線緊緊追隨著木筏，不顧眼睛被火光刺得發痛。
“嗷嗚！”
黑豹長嘯一聲，悲鳴撕裂夜空。
火光慢慢變小，離視野越來越遠，海風帶來焦黑細碎的花瓣，從眾人的耳畔發間飄過。
再接著，火光驟然熄滅。林奇知道那是木筏終于燃燒殆盡，沉入海底。
雷奧生于黑海，戰于黑海，最終也魂歸黑海。
——
回到鳶尾巷的小屋，林奇累得想直接找張床睡上一覺。
然而顯然凱瑟琳和卡洛斯不打算就此放過他。
“你過來。”她對林奇勾勾手指。
我現在可是船長唉！有船員這么對著船長頤指氣使的嗎？
他心中不忿，身體還是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
“你知道你現在要做什么嗎？”她問。
林奇搖搖頭。
他難道不是頂個船長的旗號，老老實實當花瓶就可以了？
還要做事？還要強迫我勞動？
還有沒有人權了？
“首先你要有一定威風的氣場，不能再這么猥瑣了！”凱瑟琳皺眉。
猥瑣？你說誰猥瑣呢？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林小爺我這么相貌堂堂，玉樹臨風，你居然說我猥瑣？
“其次過不了多久三家就要到了，估計比計劃的更快。到時候你會跟他們正面接觸。到時候你就承認是自己殺死的骷髏亡靈，別跟今天一樣發瘋亂說話！”
林奇呆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一時沖動，當著所有船員的面承認自己沒有殺過任何一只骷髏亡靈。
他也不知道當時是在想什么，可能就是單純的叛逆而已。
凱瑟琳卡洛斯越要讓他想傀儡一樣，他們說啥就得做啥，他越是想在別人面前揭短，讓他們下不來臺。
目的是達到了，也發泄夠了，可他現在有點后怕。
這倆沒當場把他剁了算他運氣好。
“剩下的事情我之后再交待，你們幾個去好好休息吧。”凱瑟琳終于良心發現，肯放林奇他們去睡覺，“樓上的房間隨便選。”
卡洛斯則是對一名部下道：“你帶上幾個人，去樹林，在三天之內造艘簡易的船出來。”
部下愣了一下：“造船？黑豹號不還好好的嗎？”
“別問這么多，”卡洛斯不打算解釋，“造好拖到北城門去。”
——
林奇一進房門，直接往床上一撲。
剛才不覺得，一接觸到柔軟的床墊，他只覺渾身酸痛無比。
塔塔西和艾拉也各自找了地方睡覺去了。
他們此時有很多事情需要私下商議，可眼下誰也沒有力氣。
于是三人默契地分開休息，準備睡飽了再說。
也不管外面是不是還有危險，林奇迅速沉入夢鄉。
——
他又到了這條道熟悉的小路上。
跟上次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
道路兩旁開滿鮮紅的曼陀羅花，仿佛是用誰的血澆灌而成。
不意外的，那個人又出現了。
這回依舊看不清他的臉，還是只有黑色的背影，隱藏在霧中。
萬籟俱寂，只聽見靴子跟地面發出的摩擦聲。
忍不住想要開口喊叫。
咦，為什么發不出聲音？
前面那人停下了腳步。
他微微側頭，好似在認真傾聽什么。
“等...啊。”還想再喊一聲，結果聲音卡在喉嚨里，就是出不了聲。
“哈...”努力地嘗試著張嘴，依然沒能成功。
想要追上去，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腳。
準確的說，是沒有身體。
像一個隱形的幽靈，漂浮在空中。
人影搖了搖頭，繼續邁開腳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