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吃了一半，何年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何年，你走了怎么也不跟媽媽說一聲！怎么這么不懂事！”
“那您安排相親的時候跟我說一聲了嗎？”
“你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小劉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搶著見，還是媽媽跟劉阿姨關系好才讓你插隊的。”
“媽，誰愿意搶就趕緊搶，我反正不要。還有，我不會回光城上班，我在p市很好，您不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我的生活。我已經30歲了，不需要您再插手我的人生?！?p> “你什么人生？不結婚不生孩子那叫人生？何年你都33歲了，在外面飄著一無是處，那個工作就是個打工的，有什么好留戀的?，F在回光城考公務員還來得及，我聽劉阿姨的意思小劉對你還比較滿意，你們要多接觸接觸，看看盡快把婚事定下來?！?p> “謝謝他對我滿意，但我對他一點也不滿意，這輩子也不會滿意。媽，您要是再逼我相親，我現在就回p市。”
“老張，你少說兩句?！焙文曷牭桨职值穆曇?，“年年，你跟經西在一起嗎？中午還回來吃飯嗎？”
“不回去了，經西請我吃飯，我吃完回家?！?p> “好好，不著急你們慢慢吃，年年，你媽媽說的話別往心里去，她也是著急?！?p> “我知道了爸。”何年掛了電話，悶悶不樂。
“怎么了祖宗？”李經西把蟹殼遞過去，“你最愛的公螃蟹，趁熱吃?！?p> “還不是我媽，逼我相親不算，還讓我趕緊跟那個劉曦定下來，說人家對我挺滿意?！焙文険芘π窔?，“我啊，在我媽心中就是商店里清倉大甩賣的特價產品，只要有個人看上就是燒了高香，竟然還敢對別人挑三揀四。30歲，沒結婚生子，這就是我人生失敗的標簽，應該貼在臉上游街示眾。真想問問我媽，我是道德敗壞還是危害社會了？為什么被她說的如此不堪，為什么要對我有這么大的惡意。”
“何必在意別人說什么？做自己就好了。我們中年人用辛苦換來的，難道不是說’不’的底氣？自己強大就誰都傷害不了你?？次?，雖然對你屢戰屢敗，但還是屢敗屢戰。我們啊，只要盯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并為之努力就好了，別人的眼光別人的評價別人的議論，呵呵，算個屁?！?p> “那如果，咱倆就是沒結果呢？”何年問。
“那只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了。畢竟都是中年人了，也要豁達一點?！崩罱浳餮b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不過，我有必勝的決心。”
“得了吧你?！焙文晷α恕?p> “年年，去看日出吧?！崩罱浳魍蝗惶嶙h。
“嗯？”
“我是說，咱們去海邊看日出吧，大年初一的早上，迎接新的一年?！?p> “好，在家呆著也是煩悶?！?p> 下午回到家，何媽媽還想說教，被她先堵回去：“媽媽，如果您還想說劉曦的事情，我只能抱歉的告訴您，我跟他不可能。如果您再不經我同意安排相親，我不會再去。媽媽，我是已經成年人，需要空間和自由。如果您覺得我大齡未婚讓您丟臉，我可以不回光城。但請您相信，我有足夠的能力照顧好自己。我在p市，雖然做了一份兒讓您看不上眼的工作，但我熱愛這份工作，我不偷不搶自食其力；從小到大，從穿什么衣服到上什么大學選什么專業，都是您做主。現在，我只想為自己的人生做主。所以，我不會回光城考公務員，我不會跟您喜歡的相親對象結婚，我要留在p市，我要找一個靈魂契合的伴侶。如果沒有，那也不去將就。我不要求您理解我，只請求您，給我最起碼的尊重。”
說完，何年便回了自己房間。她聽到何媽媽在門外大叫：“老何，你閨女是要氣死我！”
不知道何爸爸低聲說了些什么，不一會兒她聽到媽媽打電話：“喂老夏，哎呀不好意思，那個初二的相親取消吧，初四和初五的也去不了了。實在抱歉，年年身體不舒服。對對對，穿的太少了回來就生病了。哎呀現在的姑娘，說了也不聽，就知道美?？刹皇?，那麻煩你了抱歉抱歉?！?p> 何年戴上耳機打開音樂，舒心的笑了。
大年初一凌晨四點，李經西準時到何年家樓下接她。白天熱鬧非凡的濱海大道此刻如黑夜般安靜，只有昏暗的路燈陪著他們，很快兩人便到了海邊停車場。
“日出還要一會兒。下去冷，在車上坐會兒聊天吧?！崩罱浳靼雅L開足。
“你年夜飯怎么吃的？”何年有點熱，把羽絨服脫下來。
“跟我爸兩人炒了四個菜，因為要開車，所以沒喝酒?！崩罱浳饕舶延鸾q服脫了。
“叔叔身體怎么樣？”
“很好，定期復查一直都穩定?！?p> “那就好?！焙文挈c點頭，“哎李經西，你看春晚了嗎？”
“沒怎么看，包餃子的時候瞅了幾眼。你呢？”
“我看了，可惜今年沒有馮鞏。”
“馮鞏也不好笑。”
“就算不好笑，我也想每年聽他說一句：同志們，我想死你們了。”何年無限感慨，“感覺這樣，才算是過年了。”
“也是，小時候過年最期待的就是放鞭炮和看春晚?，F在，鞭炮不讓放了，春晚不愛看了，年過的也越來越沒有儀式感了?！?p> “你說以后咱們的小孩，會不會只把過年當成固定回家走親戚？”
“也可能當成一個無關緊要的大長假。”
“哎，以后的小孩真可憐，感受不到我們當時單純的快樂?！?p> “不，他們有iPad。”
“……”
“何年，記不記得以前我們來看日出的時候？”李經西拿出熱水遞給何年。
“怎么不記得。那時候我們剛高中畢業?！焙文晷χf，“你騎著自行車來接我，然后從我家騎到海邊又騎了四十分鐘，差點沒趕上日出?！?p> “可不是。主要是沒想到你那么沉，要不還能騎快點?！?p> “李經西你是不是找死。”
“不敢不敢，你那時候其實很瘦，至少比現在瘦多了。幸虧現在有車了。”說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
“李經西！我發現你小時候的毛病一點沒改啊，就喜歡惹我生氣?！焙文隁夤墓牡牟焕硭?。
“是是是，我錯了，您老大人不記小人過?！崩罱浳鬟B忙哄她，“你一點也不胖，特別瘦，不對，是該胖的地方胖，該瘦的地方瘦，太會長了，完美。”
“李經西我怎么聽著這么惡心？你還是損我吧?！焙文瓯凰盒α恕?p> “你看看，這叫我如何是好？”李經西也笑了，“不過到現在我都記得那次看日出，你穿了條白色裙子，披著紅色披肩，光著腳踩在沙灘上的樣子?！?p> “特別美是不是？”何年得意的笑。
“是。我當時就想，這要是我媳婦兒就好了?！崩罱浳餮劬α亮恋?，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想的美?！?p> “想想也不行啊?！?p> “不行?！?p>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覺天色亮起來。何年趕忙拍拍李經西：“快走快走，太陽要出來了?！?p> 下了車，何年把羽絨服裹好，跺著腳哈氣：“你別說，還挺冷。”
李經西摘下自己的帽子和圍巾幫她戴上：“知道你肯定不會戴，給你?！?p> 兩人小跑著到了海邊，發現沙灘上三三兩兩坐了不少人，都是在等日出。何年他們在黎明的曙光中又等了半個小時，終于等到太陽躍出海面的那一刻。像是有一根線，提著朝陽緩緩升起，所到之處把海天之間染成燦爛的金色。盈盈的海水倒映著太陽的倩影，偶爾三五只潔白海鷗略過，像是給這濃烈的色彩補上幾筆清淡的點綴。
“哇，太美了?！焙文瓴唤袊@道。
“何同學，新年快樂！祝你在新的一年，萬事如意，大吉大利！”李經西笑著擁抱了她一下，從懷里掏出一個紅包，“給你的。”
“李同學，新年快樂！”何年笑的眉眼彎彎，伸手接過紅包，“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諸事順遂發大財。明年給我發一個更大的紅包！”
不遠處，不知誰掏出手機放起了劉德華的《恭喜發財》。何年噗嗤笑出聲來，李經西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