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5日
我和我爸都沒什么勇氣再待在這里,他上班心不在焉的,我這七天也食欲不振得像要死掉。
我爸請了假,帶我出去旅行。
我們來到四川某大山深處,這里人煙稀少,沒有數字電視,沒有智能手機,只有極少的人用著老式的按鍵手機。七零八落的田地種植著叫不上名字的農作物,人們戴著斗笠,穿著發白的衣裳,彎著腰勞動著。
充斥在視線里的,更多的是山,大片大片,重重疊疊,綿延不絕的山。山上覆蓋了各種各樣的綠色植物,遠處傳來動聽的鳥鳴,卻說不準它隱匿在哪棵樹上。
只有在這里,我才能覺得,人類不是主宰世界的上帝,人類只是臣服于自然,依靠它而活的普通的動物,和山野間的小兔子小松鼠,別無二樣。
我們住在當地的一戶人家里,說好半個月給五百塊錢的房租。但當家的老農卻執意只要一百,還非常不好意思,甚至提出不收一分錢,當我后爸是朋友,住著玩就好。
大山里的空氣極好,我們整日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吃些主人家的野菜湯,野菜疙瘩。米面食物很少有,更不用說肉了。
老農常常很不好意思,“委屈你一個城里來的小伙子了,我也實在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好東西。”
我爸倒是很不在乎,總是急忙笑著解釋,“沒有沒有,這個健康,平時我都吃不到。”
但他家有個小孫子,矮矮小小的一個,豎在那里就像根隨時會被風吹倒的小樹苗,也不太愛說話,皮膚被太陽烤曬得黝黑。我一直以為他只有十歲左右,但老農說他今年已滿十二歲了。
我不能想象,在這個時代,還會有因為營養不良而長得如此瘦小的孩子。我,一只狗,都是排骨牛肉管夠的。
所以啊,生活處處悲哀,只是各不相同。
2018年7月29日晴
今天早上四點多,小孩一如往常,挎著他的破書包往學堂里趕。
其實書包里只有一支短的快要握不住的鉛筆和一本快要寫滿的本子。他是沒有自己的課本的,他們的書實在難得,多少屆學生用的都是同一套。
小孩剛剛一只腳跨出門,就被老農喊住了,“你也十二了,應該幫襯家里做點事了。”
小孩頓在那里。
“今天就別去學堂了,以后……”老農頓了一下,“以后也是。”
我看得出老農的心疼和無奈。我以為十二歲的小孩會在地上打著滾著哭喊。
但小男孩只是收回已經跨出去的腳,淡淡說了一聲,“好。”
他放下破書包,拿起鋤頭,往地里去了。
他的父親進城打工,已經五年沒有回來,了無音訊,只有年邁的爺爺奶奶帶著他過日子,這實在不容得他不懂事。
“為什么不讓他讀書?讀書才會有出息的,要是缺錢,我愿意資助他。”我爸想勸勸老農。
“我們這樣的人家,能認識幾個大字就行了。”老農直接忽略了我爸提出的幫助,慢慢說著。
我很難過,有些人一輩子不愁吃穿,甚至是嬌奢放縱,而有些人,光是活著就很難了。
活得還不如一只狗,但這并不是我的驕傲。
我爸似乎也受到了震撼,他對于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難過。我們當天就離開了,提前走了一天。老農非要退錢給我們,但我爸沒要。
他送了我們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