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易熠來醫院看過我,我睡著的時候。他以為人不知鬼不覺的,卻低估了我對他的了解。雖然我一點也不了解他。我們認識不到一年,我卻用余下的幾年生命都在懷念他,倒挺可笑的。
周如出門幫我去買愛吃的鹵味,等待的過程中,我睡著了。隱約聽到什么人在喊著我的名字。
“孟孟,孟孟。”除了他沒人會這么叫我。
他拉了一把椅子在病床邊坐下,聲響有些大,我微微皺了眉頭。
易熠見狀趕緊放輕動作,我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投在我身上。他怎么不打一聲招呼就過來了——看到此刻最虛弱且狼狽的孟緹,他可算是得意了?
“我愛你,孟孟,我真的很愛你。”易熠這話,誰會相信呢,“我去了你的婚禮,也聽說你...打掉了我們的孩子。如果我早點發現你懷孕了,我們之間不至于變成現在這樣。對嗎,孟孟?”
我緊閉著雙眼,藏在被子里的手早已緊緊抓扯著床單。
我當然知道他出現在了我和周如的婚禮上,也看到他為我祝福。如果這樣的結果對我和他都好,那就是好的結局。只是他還欠我一句解釋罷了。我們把之前的破事兒好好說一說,冰釋前嫌,也挺好。
只是他如今說的話,并非是我想聽到的。
我假意說起夢話:“禰粒粒,我是不會嫁給你那個易叔叔的。”
易熠似乎愣了一下,確認我沒醒,才舒了一口氣。他是有多怕和我面對面交談啊。雖然此刻,我們就這么面對面待著,但他卻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同樣我也看不清他的心。
我們再也觸碰不到彼此的心。
“明天我就要離開這里了,還不知道去哪里,反正,離開這里就好。反正你也不想見我。”易熠有些懊惱地笑了笑,“但我一直都想見你,只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來見你。等你好起來吧,等你好起來,我們再一起坐下來聊聊天。”說完他便走了,臨走前還在桌上留下一袋什么。
哦,是我想吃了很久的鹵味,如意樓下那家。
第一次吃就過敏的那家鹵味。
他一直都記得。
周如回來的時候,看到我已經在吃鹵味,他沒問我,我也沒說什么。大家都是聰明人,看破不說破,對彼此都好。
吃著東西,心里頭在想著易熠說的那句話。他說他等我好起來,再和我一起聊聊天。可是,我怕是無法赴約了。
我的身體正在壞死,無法重組。
無法重頭來過。
不過,我也沒有遺憾了。
我這一生發生了太多的意外,明天和意外,先來的往往是意外。所以我能看淡生死。逃離孟氏的七年,與易熠的一年,以及在病痛中度過的這幾年,都是我人生的意外。
而最大的意外,莫過于易熠到最后還是選擇放棄我。
不知道是鹵味太辣,還是心里太苦,吃著吃著便掉了眼淚。
周如沒有說話,過來抱住了我,緊緊地抱住我。我想,在他懷里離開也好,他比那個人愛我,至少這幾年都是周如陪在我身邊。
“周如,謝謝你。”他的背脊逐漸僵硬,“孟緹這荒謬的一生,終于結束了。”
往后,這個世界發生的所有意外,都與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