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了,快悄無聲息的死去了。”
......
橋下的女人雙眼無神的看著已經干涸的河道,在河道上被覆蓋的積雪白的是那么刺眼。
她知道她挺不住了,因為她此刻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只剩下半睜的雙眼還有些許朦朧的意識。
呼嘯的北方帶來的冷空氣雖然刺骨的冰冷,可對早已被凍僵的她來說倒是有些無所謂。
單薄破爛的衣服絲毫擋不住零下的空氣,她也沒有錢能為自己添件稍微厚一點的衣服。
死吧,死吧,早點死去可能還會要好一些。
畢竟她雙腿間流出的黑血都已經凍成了冰,凝固在了她的腿上。
為什么會這樣子呢?
她想不明白。
她實在想不明白,她的人生為什么會是這樣。
充滿了痛苦、傷害,還有眼淚。
逐漸的,她那僅剩的意識也開始混沌起來。
好困,支撐不住的困意,可她還不想睡,至少現在不能,至少讓她回憶起來才行!
那童年時代的美好,那童年時代的無憂無慮,那童年時代里最深愛的人。
但不行了,她真的撐不住了,她的眼前已經開始出現自己過去一生的幅幅畫面,這大概就是哥哥所說的臨死前的走馬燈吧。
她看見了。
她看見不久前那兩個在對自己施暴的男人,他們侮辱完她的身體后還將她僅剩的5鎊也搶走了,她掙扎的阻止卻被他們的匕首捅進了自己已經懷孕三個月的小腹。
她看見了。
她看見跟隨著他來到東南部的這座中立城時,他哀求的讓自己用身體換取他吸食致幻劑的樣子。
他看著她每天與不同的男人發生著關系,用她拿身體換來的覺得作嘔的錢去作樂。
她也看見最后一次見他時,在告訴他自己懷孕了的前一天晚上他發誓要痛改前非的樣子。
她看見了。
她看見了在那個豪華的房間,那個她住了十年的房間里,那個每過幾天便會有數量不一的男人來在她身上發泄的房間。
她記得那是某個黑幫的會館,她也記得那些不同卻都穿著華貴的男人們在她身上猶如野獸的樣子。
那是她與他初遇的地方,她知道他是那個黑幫里一個不入流的馬仔,但他卻和他好像啊,一樣的會哄她、逗她開心,會給她從外面帶來她最愛吃的草莓蛋糕,和他一樣從來不會在乎自己的出生。
她記得他很膽小怕事,但他卻在一個夜晚告訴與他纏綿的自己,他想要幫她,給她自由
她記得那天夜晚他打開了那扇關閉的房門,她跟著他從那里離開。
自己只穿著一件暴露的白裙,身無分文的跟在他身后,一起坐上了前往南部的火車。
那是她以為自己最快樂的時光......
快了,應該快了,就快看到了。
她已經看到了那所在教堂里的孤兒院了。
她看見了那她曾以為和藹的老人。
她看見他將自己賣給黑幫時點頭哈腰的嘴臉。
她看見了自己的姐姐在床上與他放蕩的交合。
她看見自己被賣掉時姐姐蹲在那些男人身前吞吐的樣子。
她也看見了自己被帶走時姐姐臉上的冰冷與......無所謂!
她看見了,她全都看見了!
但她突然發現自己看不見他了。
是她最愛的哥哥,他去哪里了?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她此刻只能拼命的回憶,去想起那被藏在心底的過去。
那個她不敢去回憶怕玷污他的身影。
終于,她看見了,真不容易,就在她馬上要徹底閉眼時她看見他了。
是那個晚上,那個星辰漫天的晚上。
她終于想起那個美麗的夜晚,她和他躺在教堂破舊房頂時的情景。
他問自己愿意和他走嗎,離開這座城市去開啟新生活。
她現在很后悔,非常后悔!
她放棄了他,因為那座讓她成長的教堂,因為伴隨她長大的姐姐,因為那和藹的老院長,她舍不得離開他們。
雖然那時候她也懵懂,但她知道他的身份,她怕自己配不上他,又因為她那些所謂的羈絆,她拒絕了那天晚上靠在他肩頭時,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她看見了他臉上的悲傷,當時自己的心臟痛如刀攪。
她記得他問自己后悔嗎,自己搖頭的樣子。
她也記得他問自己真的不后悔嗎,自己含著眼淚拒絕他的樣子。
自己不能愛他,自己配不上他,如今的樣子才應該是自己的宿命。
她后悔,她一直都后悔,她曾經后悔,她現在也后悔,但她卻始終認為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好想重回那年,那晚,與他靠在一起的時候。
就那么靜靜的靠在他的肩頭,與他一起看著夜空中的繁星,嗅著他身上香甜的味道。
如果她當年不那么害羞該多好,如果自己當年在那個晚上離去時吻他的唇該多好。
如果還能再見他一次該多好.......
終于,女人想到這里她徹底看到了他的臉龐,那個比她還要好看的中神洲少年,那個在她生日時喂他吃自己咬過一口的草莓的少年。
終于,她也徹底閉上了雙眼.......
她叫尤娜·阿伊莎,今年25歲,死在1988年11月,聯邦東南部一個中立城的某個橋洞......
.......
只是瞬間,她突然回過神來。
她記得自己好像已經死了,意識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明明早就凍僵的身體此刻暖暖的,甚至還能感到微熱的風輕輕吹拂到自己的身上。
“這是怎么了?”
她有些茫然的低頭看了看自己伸出的雙手,突然驚叫一聲,連忙摸了胸口和自己的臉。
自己變小了,變回了自己十幾歲的樣子!
她立刻打量起四周,是...一座教堂的房頂!這里好像是那座她曾經生活了13年的孤兒院!
難道......
不對,他不在.......
“這到底是怎么了......”
對于眼前的情況她有些不知所措,但緊接著她的大腦就傳來一陣刺痛。
“啊啊啊啊!”
她尖叫的捂著自己的腦袋,只感覺到像有什么東西鉆了進去,疼的快要裂開了。
漸漸的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些出現在自己腦海里的東西是記憶!
自己25年來全部的記憶!
那些痛苦與絕望此刻全都回憶起來了!
從肉體到靈魂都回憶起來了!
痛!鉆心的痛!從里到外!
半響...
當未來與過去的記憶接軌,她也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確實是在那個夜晚,那個與他一起的夜晚。
她抬起頭看著夜空的星辰,明明如此熟悉卻又無比陌生。
淚水順著臉龐劃下,滴落在破舊的房頂上。
她微微的抽泣著,直到哭的撕心裂肺。
......
“尤娜,現在你后悔嗎?”
突然,除了自己的哭聲外,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說話聲。
那人的聲音很好聽,磁性且透著溫柔。
好像在那里聽過,但一下子卻又想不起來。
“你是...”
尤娜被那聲音吸引,暫時抹去眼淚,四處張望尋找。
她尋找了一圈,可除了自己之外空無一人。
但緊接著就在她面前,出現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沒有任何波瀾與響動,他就出現在那里,變得越來越清晰。
當他徹底出現在尤娜眼前時,尤娜的眼淚也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涌了出來。
“殤哥哥,封殤哥哥,啊啊啊啊!”
她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一頭撞入封殤的懷抱,就這么抱著他放聲痛哭。
尤娜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打濕了封殤的胸口。
他伸出一只手將尤娜擁住,另一只手則輕撫她的秀發,安慰著少女。
同時他也微微垂下頭去在她的耳邊輕輕呢喃著。
“尤娜,現在你后悔嗎?”
......
寧靜的夜晚只有少女的哭聲,對于封殤的話,她并沒有回答。
現在的一切實在太離奇了,就仿佛是在做夢。
“或許這就是死后的世界吧,原來死亡也不是那么讓人害怕呢.....”
直到她終于哭夠了,這才抬起頭來用她那啼紅之目仔細打量著封殤。
就這么靜靜看著他,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封殤的臉,自己心愛的哥哥這張絕美動人的面孔已經足足12年沒有親眼見過了。
他沒有和自己留下過照片,有關于他的一切最多也只有在夢里才會存在。
尤娜真希望現在能一直持續下去,現在的她如夢似幻,記憶與現實早已分不清了,她的腦海里有著那12年的黑色記憶,同時也還有著昨天與他一起過生日的畫面。
美好與痛苦、絕望與甜美,這些記憶交織在一起讓她已經有些瘋狂,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她也不在乎是真是假。
她只知道在臨死前自己記憶的最深處,唯有此刻是為永恒。
生與死已經失去了意義,唯有他才是自己的一切。
那曾經青澀的悸動,純粹的情與愛才是她真正想擁有的。
唯有和他擁有!
......
“所以未來,痛苦嗎?”
“好痛苦......”
“那你愿意和我離開嗎?去開啟新的生活。”
“我愿意,帶我走吧,去只有我們的地方......”
“那我們走吧。”
“等一下.....”
“怎么了?”
“這里不應該存在,這痛苦的地獄應該被毀掉......”
“如你所愿,我的小公主......”
......
封離與尤娜手牽著手站在教堂之前,一起看著那燃燒的熊熊烈焰。
尤娜聽見了烈焰中傳出的慘叫與哀嚎,但她的心沒有一絲顫抖,就這么靜靜的欣賞著火光。
“走吧......”
“嗯......”
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暖和耳邊他溫柔的話語,尤娜輕輕點頭,隨即她稚嫩可愛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
當一陣風吹過,原地已經沒有了他們的身影。
而那座燃燒著的教堂也恢復了原樣。
只是早已人去樓空、盡顯破敗罷了。
.......
當車子開到教堂門前時,也沒管車子有沒有停穩封離便直接打開車門沖了下去。
由于車子還沒停穩,他沖下去時不由的絆了個踉蹌,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他不管不顧的從地上掙扎著爬起,連他那昂貴衣褲沾染上的塵土都沒拍打,就狠狠的用身體撞向了教堂塵封的大門。
教堂的大門是虛掩著的沒有上鎖,可材料卻是堅硬不輕的鋼板,封離一撞之下雖然撞開了門,但卻也將自己撞的渾身生疼。
但他不在乎,他一點也不在乎,因為此刻沒有什么比他弟弟重要!
封殤當著他的面詭異的消失了,可隨著弟弟的消失更恐怖的事情也降臨了!
他死了?與父母一起死在了四年前?開什么玩笑!他明明活著!一直都......
當教堂內的情景呈現在封離眼前時,他不由得呆住了。
這座教堂里面哪里有什么孤兒院,明明早已荒廢了!
微弱的月光從破掉的房頂上照亮了昏暗的大廳,內部的東西早已被人搬空,地上只有被厚重灰塵掩蓋的零散雜物,就連教堂中央墻壁上的女神雕塑也破碎的只剩一小節還掛在上面,整個大廳內只有一扇門孤孤零零的屹立在陰暗的教堂深處。
眼前的景象,對于封離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但隨即他就又瘋了似的沖向教堂后方那唯一前往后院的小門。
那扇門是由兩面鋼板組成的,在緊閉著的大門中間掛著一個大鎖,
“槍!”
轉頭對著從后面跟上來的保鏢與老亨利大聲喊了一句。
接過保鏢麻利遞來的手槍,封離直接對著鎖子連開數槍將其打爛。
而當他推開門走進去查看時,映入眼簾的情景卻讓他不由得愣在當場。
教堂的后方是一個露天的小院子,除卻幾個不大的房間,只有院子中間一臺老式的打水機。
然而這看似普通破敗的無人居所卻留存著滲人的痕跡。
墻壁上遍布彈孔,早已發黑的血跡至今還濺射在院內各處。
這里明顯是發生過槍戰與謀殺,而且時間不長。
封離看著眼前的景象沉默了,他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這里會是現在的情景,明明不久前還因為弟弟專門問過手下這里的狀況,可這里怎么會......
一旁的老亨利看著自家老爺復雜的神情微微一嘆,雖然不明白老爺是發生了什么變得如此反常,但作為封家的總管他還是上前去向封離說明情況。
“老爺,您不知道這所兼孤兒院的教堂半年前發生的事情嗎?”
封離對于今天的一切已經變得有些麻木了,他僵硬的轉過頭去看向老亨利,艱難的開口問道:“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情。”
“老爺,這所教堂的神父其實私底下一直在做著人口交易。他從附近收養或是購買這里貧民的孩子,然后介由黑幫的手將這些孩子販賣出去。
但就在大概半年前,那個神父不知道與他一直交易的黑幫發生了什么沖突,當晚這里所有的人全被殺死了,這件事情鬧得不小。
畢竟涉及教會,治安官和聯邦方面都封鎖了消息,但老爺,這些事情對于我們來說,我們肯定是能收到消息的,畢竟我們的試驗品.......”
“夠了!”封離打斷了老亨利的話,他面色陰沉如冰,猶豫良久之后吩咐他們道:“去檢查這里的情況!如果什么收獲都沒有,那就回去!”
收到封離的命令,身后眾人恭敬的低下頭
“遵命,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