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死的時候我方才及笄。
父皇在病榻上拉著我的手,他第一回喊我“小鈺”。
“父皇知曉你有治國之才,難為你是女兒身,承乾小,以后多得你照拂。這朝政的事情交給你朕也得瞑目。小鈺,好好輔佐你阿弟。朕看了很久,勘烈府的那個公子舉世奇才,忠誠不二,與你一同攝政,梁大師雖忠,見解古板,可加封三品以上,還有……”
“朕這江山,交給你們了。”
“我該去陪安樂了。我知她對你不夠上心,你心中定是諸多不滿,你別怨她呀,她從前不是這樣的。她從前阿,可愛笑了…”
我這是第二次感到孤援無助。
如同皇祖母去世前一樣,她也拉著我的手。她也告訴我不要怨恨我的母親。
她也離我而去。
其實,我有聽見母后那天跟我說的話。
其實我聽見了。
但是我裝作聽不見。
只是我不愿意聽。
我不愿意接受她的歉意。
我是她的親生女兒,別人的母親會抱著孩子給他講故事。
會陪著放風箏。
會做新衣會責罵會安慰。
可我的母親都不會。
她甚至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我小時爬樹打架翻墻,她從不知道,倒是皇祖母笑著說,我像極了母親小時候。
她小時候也這樣嗎?
怎么可能啊。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永遠正襟危坐,永遠雍容華貴,永遠儀態萬千。
她是我的母親。
她是皇后。
即便皇祖母薨了,她帶我回去了。她也清清冷冷客客氣氣。
好似,我不是她的孩子。
好似,我是別人家的孩子。
我學文才武略我只是想讓她像對待孩子一樣對我。
她溫柔的多看我一眼就好了。
可是她只是淡淡地夸我,再接再厲。
好,再接再厲。
我和承乾一起長大。
更確切地說,是我帶著他長大。
母后不太管我們,只有乳娘盡心盡力。
我有多渴望母后親我抱我啊。
承乾沒有親娘,我覺得他可憐。
和我一個有親娘的一樣可憐。
父皇是心滿意足去陪母后了。
卻留下我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面對滿朝文武大臣。
我與他們斗智斗勇,他們說我心狠手辣。
我不理解那一幫老臣,他們也不理解我這個初出茅廬的臭丫頭。
朝堂上常是吵得不可開交。
阿弟總會安慰我,不必與他們計較。
他支持我,信任我,所有的決定我都可以直接做。
這是我的小弟。
第一個待我如此。
即便有人挑撥離間在他耳旁吹我不忠不孝不義,他也會憤而起身。
“一派胡言。”
我所做都是為了這個國,這個家,所有的人不理解我都沒有關系,只要他理解我便夠了。
我是一國公主,享受萬千百姓的俸祿,我便該擔起國之重任。
安國本,穩民心,驅外邦。
這是我的責任。
可不妨礙我視景旭如亂臣賊子,他視我如禍國公主一樣。
可我們都是父皇親封的攝政,誰也動不了誰。
他更不會知道少女芳心暗許,一心想嫁給他的美夢。
我的母后從前跟我說,要找個如意郎君。
我的母后還說我不用和親。
這興許是我那時候,最大的溫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