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立國已有百余年,自從百年前和北齊劃江而治,與西涼因秦嶺分隔,昔年大一統的秦氏王朝徹底的煙消云散。
三國,是這片土地上現在的格局。
近二十多年來,邊境上雖小戰不斷,但大型的戰事、國戰卻沒有由任何一國發起。
坐擁南方魚米之鄉的楚國,憑借著這些年來的休養生息,其國力逐漸增長,但邊疆戰事不斷,人力、物資源源不斷的投入進去,此時的楚國還談不上鼎盛。
……
金陵,楚國的皇都。
作為楚國的中樞,平日里朱紫之色常見,王氣在城間流轉,金陵的人身上大多有一種傲氣。
達官富商、才子佳人在這里并不少見,若是運氣好,某些喜愛玩樂的皇親國戚也能遠遠的見上一眼。
此時,一間小酒樓中二樓靠窗的位置,有兩青年心不在焉的吃著,桌上的那些菜肴對于他們來說根本算不上美味佳肴,反倒是時不時的將視線投出窗外,觀望著某處街角。
“來了。”
柳生用筷子細細刮掉了花生上的劣質鹽,雖然這樣味道很是清淡,但已經被養刁的嘴實在無法接受這金陵酒樓的鹽。
聽到云澈的聲音,柳生還是很照顧老友的心思,站起身來湊到了他的身邊。
“哪位?”
柳生不咸不淡的聲音響起。
明眼人很輕松就能聽出柳生的敷衍之意,柳生也不在意自己的態度……對云澈那家伙要什么態度?
此時的云澈一門心思都在街角出現的那名女子身上,食指和大拇指習慣性的摩搓……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柳生一巴掌扇在了云澈的背上,瞬間將云澈從思考的狀態中打出,惹來一陣白眼。
但云澈沒有跟柳生談自己的想法,而是指著街角已經漸漸被人群包圍的女子開口道:“就是她。”
酒樓很小,裝飾不行,菜肴更不行,但柳生這么一個富貴公子愿意來著消磨半天光陰,純粹是看在云澈的面子上。
這小酒樓離那處街角很近。
在金陵,除了巡防營的老油條和在這附近生活的人,很少有人知道那處街角叫什么,但邁過街角,在走上兩步,一個轉身,便是一副全新的氣象。
九憂坊,一個滿金陵皆知,滿楚國皆有所耳聞的地方。
人有九憂,此方天地可解。
這邊是九憂坊。
……
“這就是你向我借錢要贖出來的人?”
小酒樓上,柳生雖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大致還是能從女子曼妙的身影上看出這是個美人。
不過這就很奇怪了,柳生明明記得在云澈好的不是這口啊……
換做自己還差不多……
晃晃頭,意識到自己想遠了的柳生重新將目光集中在云澈身上,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解釋。
要不是這姑娘的身價太高,他柳生也不至于因為身邊的零花錢不夠,需要向那個沒怎么見面的便宜老爹要錢,結果硬是被要求在金陵留上一年。
“和那群官宦子弟結交有什么好的。”柳生對便宜老爹的想法頗為不屑。
“不知道玩權術的人心都臟嗎?”
柳生在一旁撇撇嘴,云澈則依舊是將目光聚集在下方女子身上。
“她叫房雪……”
“嗯……好名字。”柳生想起了“夏克”,心中做了短短的評價之后就等著云澈后續的話了。
你說你要是讓我幫忙,把她贖出來,你自己要養著,那我沒什么意見,可你這連面都不出,給她自由,那我可就不答應了……封建王朝的時代,去你丫的自由。
想著那一疊銀票,柳生的心在滴血,他可不信堂堂云天幫的少幫主會大發善心。
“她出身在一個大雪天,所以單名一個‘雪’字……”云澈似乎在回憶,語速并不快,但言語中卻沒多少追憶之色。
“下雪天……我還雪見呢。”柳生心中吐槽完,沒做聲,靜靜的等待著云澈講完。
今天要是不給個合理的解釋,今晚就讓他知道,為什么花兒那樣紅!
“至于她的姓氏嘛……其實并非隨她父姓,連母姓也不是。”
接下來,云澈的眼中便多了些陰暗,“姓非父姓,但又與她父親相關。”
“房,方。”
“在這金陵城,你說會有幾個方家。”
聽到這,和云澈有過命交情、知曉云家過往的柳生明白了,沒在意云澈的異樣,因為這事是他的心病。
“要扳倒方家,只能利用朝堂的力量,我們這兩家可沒多少力量發揮。”柳生說著一個事實,卻沒多少擔憂之色。
金陵方姓的人家很多,但提起方家,人們會想起的只有一個。
那個方家的主人名為方文淮,位居禮部尚書。
半生循禮,年近五十的方文淮在楚國朝堂上的名聲可不小。
“所以,我要利用她。”云澈遙指著已經有些走遠的房雪,對著柳生說道。
“利用?”柳生腦海中飄出一個問號。
一個不在掌控中的人,如何利用?
柳生想不通。
云澈很明顯的看出了柳生不解,而房雪的身影也消失了,所以便將視線移到了柳生的身上。
“房雪這些年在七虹閣弄出了個第八色的名頭,那日子過得可不錯。”云澈晃蕩著杯中的清酒,倒也不喝。
“這點從房雪的身價上就能看出來,你應該印象深刻吧。”不提云家舊事,云澈又變成了那個隨心所欲的少幫主,陰陽怪氣的模樣讓柳生很想揍他。
我花的錢,幫你的忙,還要被你陰陽怪氣?
柳生稍稍一想就覺得意難平,伸出雙手揪住云澈俊俏的臉蛋好一陣折騰,然后給云澈弄了個雞窩頭的造型,這才讓心氣順了些。
云澈毫不在意的吹了吹懸掛在自己面前的一縷發,說道:“她這些年過得不錯,我得好好幫她想想以前跟著她那位過世母親生活時候的日子……”
……
柳生和云澈靜靜的坐在桌前,想著各自的事,一時半會也沒人提出要走。
一刻鐘后,隨著一陣腳步聲響起后,一個中年人曲著身子來到了兩人面前,遞過一物。
“少爺,老爺的信。”
“老頭子?”柳生摸不準那位便宜老爹的想法,第一時間沒有接過,反倒是被打斷思緒的云澈笑著從中年人接過信。
柳生沒阻止,因為和云澈的交情過硬。
中年人沒阻止,因為作為在柳家大小主人之間送信的人,該知道的東西他大多都知道了。
信已送到,中年人在一聲“告退”之后便離開了,柳生也沒留,反倒是更關注云澈臉上此時洋溢起的笑容起。
云澈在笑?
危!
“老頭子又想怎么坑我?”柳生思索著,但也不心急。
“你提你的要求,接不接受可就是我的事了。”熟知“拒絕”二字如何書寫的柳生心中已有打算。
……
“柳生,你看看你爹給你寫的這信。”
若是沒怎么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在此刻看見了云澈的笑容,一定需要找個支撐物扶上一扶。
柳生用了兩秒時間,放棄了將那封信直接糊云澈臉上的心思,心不甘、情不愿的將信接了過來。
“小生啊,這次爹給你花了不少錢,家里那些產業需要好好調度調度,爹就先回去了……”
給我花錢?
錢呢?
我怎么沒見到?
柳生帶著疑問繼續看了下去。
“你在金陵好好讀讀書,明年科舉爭取給咱柳家掙一個功名回來……”
科舉?
功名?
老爹這是做生意做傻了吧!
雖然楚國不似前朝,允許商賈入仕,但別說舉人了,自己可是連個秀才的身份都沒有!
“爹知道你擔心自己沒科舉的資格,不過你可以放心,身份的事爹已經幫你解決了……”
柳生心中升起了濃濃的不祥感。
“爹打聽了下,大楚北方戰事物資貌似有些吃緊,于是爹就稍微資助了一下……”
“另外,禮部的那些大人們不是想要修一修字典嘛,這是為國為名的大好事啊!所以爹也就力所能及的幫了幫忙……”
戶部、兵部、軍方,還有最難啃的禮部……柳生佛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花錢買考試名額嗎?直接給我多好了!反正我考不上……柳生的心在吐血。
“爹知道你不在意這些,性子也有些松散,所以爹也不強求你考上……”柳生有些感動,“爹他終于看清了我的真實面目了!”
“對了,忘記跟你說件事了,花滿樓的那位被你稱為玫瑰的女子,爹已經將她贖身了,吩咐府里的下人好生養著,你如果沒考上,你回家那天,爹只好給自己辦件喜事沖沖你的晦氣了……”
柳生:???
……
放下信紙的柳生腦海中浮現出了兩個畫面。
第一個,萬卷書相疊,四周漂浮著經文般的字符,但在最頂上卻是大大的四個字符。
COPY!
第二個簡單,只是張人臉。
“砰!”
柳生重重的將信紙拍在桌上,反倒是驚了云澈一下,口中則有些悲憤。
“朝廷腐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