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
在將那名從江南居帶回來的下人關押到牢房后,作為這次帶隊的首領,梁石軍訕訕的跟在那名灰白男子身后,來到了一件燭光通明的房間。
“怎么樣?”房間中原先便有一人在候著,看到兩人此刻的神態,大致也就能猜出一些,但具體的內容還是要聽聽的。
“還是送他去軍隊吧,北境、南疆都行。”灰白男子此刻沒有太多冷冰冰,熟練的在桌旁坐下。
“白哥,至于嘛,說我兩句好的不行嗎?”梁石軍還沒有坐下,站在原地嘟囔著。
“那你教教我能說什么?”白柏剛喝了口水,便放下了杯子,一臉嫌棄的問道。
“我……”梁石軍頓時停了停胸膛就想說些什么。
白柏一臉平靜的看著他。
“好了好了。”原先在房間中的那人主動調節氣氛,“小白你也真是的,小梁是個什么樣子,這么多年了你還不清楚?”
“哥!”梁石軍一聽這話,頓時便想反駁。
但那人沒給機會,繼續對著白柏說道:“我想聽聽你對今天小梁的評價。”
“沒有主見,別人說什么都會覺得很有道理……跟給個沒腦子的人差不多。”白柏的評價絲毫不留情面。
梁石軍一臉的沮喪,臉上還殘留著些許“我不信”、“我不會這么差”的倔強。
“行吧,我知道了。”那人點點頭后,站起身來到梁石軍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說道:“小梁,北境和南疆終究還是有些危險,若是把你送到那兩處,我不會放心……我答應過你姐的。”
“所以,就先留在京兆府做事吧。”
梁石軍打小就對身前這人極為信服,頓時便是一陣狂點頭,末了還多嘴了一句:“哥,我一定不會給你捅婁子的!”
“沒事,簍子捅就捅了。”那人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白柏聽著那人對梁石軍的安排,沒有反對,只是叮囑了一句:“京兆府是在天子腳下。”
聞言,那人便是一笑:“小白你就別擔心了,京兆府里聰明人不用太多,有我和你就夠了。”
一旁還站著的梁石軍瞬間無言。
那人名為石磊,是楚國的京兆府尹,一個當了快十年的京兆府尹。
……
第二天,王駿杰的跟班,王家的高管事大清早在外面溜達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臉上便帶著笑意。
“少爺,果然不出你所料,江南居現在可謂是門可羅雀,若是往常的這個時辰,即便是大清早,那地方也都是人來人往的……”
“那個姓趙的死得應該啊,我活了這么多年,還從來沒見過喝酒喝到一半,會把口中的酒吐出來,然后繼續喝的……真惡心!”
“少爺,您是真的高啊!這下清理了個惡心人的家伙,又陰了那個不知好歹的柳生……”
高管事盡力的吹捧著,王駿杰聽到他的話便是一陣舒坦,倒不是高管事的話好聽,純粹是因為這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計劃執行。
王家中那個叫做老趙的仆人雖然酒量極好,但是有個壞習慣,王駿杰有次偶然發現后,頓時被惡心的不行,這次順利的除掉了,眼不見為凈。
至于毒,自然源自那顆老趙服下的“解酒丸”。
解酒丸是真的解酒丸,但是外面卻是附著一種遇水即溶的毒。
老趙只需要讓嘴巴裹住藥丸,毒素便會全部的留在口腔之中,人卻不會中毒。
當飲起酒后,毒素自然而然的會侵染他的身體,而王駿杰也有把握江南居這次拿出的絕對是少有的烈酒,平日里沒怎么喝過這么烈的酒的老趙在第一時間不會起疑心,他只會覺得這酒太烈,自己一下子沒適應過來……
一切都是在計劃之中啊,除了那個自個兒找死的家伙……王駿杰陰狠狠的想著。
若不是那個不知道名字的下人,自己可是打算讓柳生在京兆府里好好的待上一段時日,然后讓敲打一下京兆府的人,讓他們好好關照一下柳生……
不過無所謂了,畢竟柳家也不是白頂著“天下第一富”這個名號這么多年,有點本事、手段都是正常的,反正是達到了自己預期的結果。
“五千兩,就當是我發善心,給你江南居燒的紙錢吧。”想到那筆錢,王駿杰終究還是感到了一絲肉疼。
即便母親再受寵,自己這個當兒子的能從王家拿到五千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舍不得那五千兩,也制造不出柳家會下殺手的緣由,結果沒想到柳家真就財大氣粗到那種地步,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還真有可能陰溝里翻船了。
“姓柳的,你家在金陵的產業確實不少,但是很湊巧,本公子的時間也很多!”尋了個方向望去的王駿杰這般喃喃道。
……
柳宅。
今天的云澈起得有些遲,因為昨晚想得東西太多了,一時半會兒沒睡著。
昨天回來的路上,柳生的一句“兌子”,讓云澈感覺自己貌似就從來沒真正懂過這位至交好友。
“什么時候,他也能這么從容的說出這樣的話了?”翻閱著自己腦海中和柳生相關的記憶,云澈有些受傷。
在云澈收拾好自己后,來到柳生的房間,卻發現江南居的掌柜已經在此處了,而且看那架勢不像是剛來的樣子。
見云澈來了,柳生和掌柜頓時止住了嘴。
“所以,我是錯過了些什么嗎?”云澈心中沒絲毫芥蒂的開口問道。
掌柜的搖搖頭:“云少爺嚴重了,我只是在向少爺辭行。這次江南居突遭大變,我需要回老宅一趟。”
老宅,柳家的老宅。
云澈的眉頭微鎖,憂心的說道:“沒必要因為這事去趟老宅吧……”
“誰都沒想到王駿杰那狗生的會這么狠,對自己府中的下人都會下殺手……”
“不是因為這個。”掌柜搖頭開口,打斷了云澈的話,“江南居現在生意一落千丈,老爺那邊自然會理解我,但是我這次去老宅是因為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云澈很配合的問道。
“小六是我指使出去的。”
掌柜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柳生閉上了雙眼,而云澈也有過短暫的驚訝。
“原來,他不是自愿的。”
“他是自愿的。”掌柜的面色沉痛:“只不過我推了一把。”
“我們柳家再這么富有,也只是個商賈之家,在官場上沒有自己的勢力,向來都是用各種方法借勢。”
“少爺若是入了京兆府,誰都不敢保證不會有什么意外,即便這京兆府尹是石磊也不行!”
“一個無辜的人命換一個可能,值得嗎?”
“值得。”
云澈問得憤懣,掌柜回得平靜。
“柳生!”云澈突然喝道。
“云澈,冷靜些,我做不了什么的……在小六站出來的那一刻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去查清楚啊!”云澈少見的對柳生不滿。
“就算我能查清楚,王駿杰他不會阻撓嗎?查清楚要花上多少時間?”
“你覺得京兆府愿意在一個事關人命的案件上拖那么久嗎?更何況還有個人在認罪……”
“就算給了時間,我也真的查清楚了,那么主動認罪的小六算什么?我又算什么?柳家又算什么?”
方才剛起床,精氣神正旺的云澈,在此刻卻是一副飽受打擊、失魂落魄的模樣,嘴上喃喃道。
“所以,真就只能這樣了嗎?”
“是的。”掌柜幫柳生說道。
“不僅如此,在外人看來,我柳家還輸了一籌!”柳生補充道。
一時間沒細想的云澈頓時便開口問道:“為什么?!”
“在他們看來,無論是柳家下的毒,還是王家設的局,王家付出的代價都是一條人命家五千兩銀錢,而我柳家付出的則是一條人命和江南居。”
“因為都是各自府中的下人,所以在他們看來,這兩條人命之間是相等的。”
“而對比五千兩和江南居……你會覺得是誰輸了?”
云澈默然。
柳生和掌柜也不在說話。
足足一炷香時間過去,太陽漸漸高升,掌柜才打破了僵局:“少爺,那我先走了。”
“等等。”柳生喚住了正欲轉身的掌柜。
“雖然現在看起來是我柳家輸了,但輸贏卻還沒有成定局!”
“你留下來先幫我處理一下江南居,再走不遲。”

失落之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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