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肆虐的寒風還在繼續——
“住手。”
黑瘦男人聞聲停止了動作，一只腳落在蜷縮少年的脊背上，狠狠的踩著，他扭頭斜眼看向白訣，雙手環胸譏笑，“你說什么？”
“放了他。”白訣冷聲道。
“老子的事你他娘的也敢管！”黑瘦男人高挑起眉峰，眼神陰鷙，腳底又用力往少年的脊背上重重碾壓了兩圈。
白訣不再開口，面無表情走向黑瘦男人。
黑瘦男人收回腳，跨步上前，昂起尖細的下巴，粗聲道：“小子，知道老子是誰嗎？”
“砰——”
一聲巨響，黑瘦男人的后背緊貼在樹干上，一股鮮血從嘴角流出，臉上的表情漸漸扭曲起來，那凸出的顴骨更顯得刁鉆刻薄。
樹上掛著孤零零的幾片樹葉，唰——唰——落地。
“你他娘的竟敢踹老子！”黑瘦男人痛苦的捂著肚子，晃了晃身子，堪堪站穩，啐了一口吐沫，狂嗥道：“找——死！”
怒吼時他掏出藏在懷中的匕首，面目也越發猙獰，怪叫了一聲，殺氣騰騰的向白訣沖去。
剎那，白光乍現，一股凜冽入髓的寒氣充斥滿山林之間！
手起刀落，刀身滴血未見！
白訣劍眉冷目，衣衫整潔如初，持起雁翎刀，緩緩插回刀鞘。
黑瘦男人舉著匕首的右臂，從肩頭瞬間斷落，刀口齊整，毫無粘連。
四周啞然無聲，落針可聞……
“啊！”
“啊！”
一瞬間，斷臂處的鮮血噴射而出，黑瘦男人頓時癱軟，跪落于地面，左手顫抖著按在斷臂肩頭，五官痛苦的擰成一團，聲嘶力竭嚎叫著。
“啊——啊——”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凄慘的咆哮聲不斷在林間回蕩，令人寒毛卓豎。
凡葉兒瞪大了眼睛，白胖的小手哆嗦著，急忙褪下纏在手腕上的佛珠，攥于掌心默念：“無無明，亦無無明盡。內心實相皆為幻化……內心實相皆為幻化……”
此時，一旁的壯實男人才遲遲反應過來，趔趄著摔了一跤，匆忙扶起跪地嚎叫的黑瘦男人。他驚恐的看向白訣，牙齒打顫道：“那小子我們放……放了……放了……”
壯實男人邊說邊撐著黑瘦男人，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
白訣冷眼看著，直至兩人漸漸消失于林間……
“小姐。”白訣躬身行禮。
凡葉兒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的畫面，有些慌神，攥緊了手中的佛珠，定了定神，“先看看他怎樣了。”
“是。”
倔強的少年依舊緊抱懷中的人。
凡葉兒小心翼翼問著：“你……還好嗎？”
少年慢慢抬起頭來，眼中已經沒有了淚水，望向身旁的人，垂眸，冷漠又疏離的回道：“無事，謝謝。”說完，輕輕放下懷中的人，拖著瘸腿，身體起伏著走向那截斷臂。
走至跟前，他低下頭死死盯著那截斷臂，抬腳，狠狠踩上，斷臂的刀口處被碾壓出股股鮮血。
而后，他又彎腰摳起斷臂手中緊握的匕首，斷臂的手指被掰的咔咔作響……
拿著匕首，尋了一棵粗壯的松樹，少年蹲下身，挖起地上那干硬的泥土。
凡葉兒木訥的佇立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小葉兒，瞧我獵到的野兔！”蘇葉手中高舉著野兔，晃動著興奮喊著。
凡葉兒聞聲轉身跑去，一把抱住了蘇葉的大腿，埋頭低低喊道：“蘇哥哥。”
白胖小包子的聲音聽著似乎有些緊張。
蘇葉忙扔下手中的那幾只野兔，彎下身來，瞧見小家伙的眼眶有些泛紅，不解的看向白訣，擔心問道：“發生了何事？”
白訣上前講述了一遍事情經過，蘇葉這才發現松樹下的少年和地上那截鮮血淋漓的斷臂，不禁皺眉想起上回自己被罰藤鞭，嚇得小家伙夢魘的事。
見蘇葉皺眉，凡葉兒趕緊舉起手中的佛珠，扯出一絲笑容，“有隨寧大師的佛珠護我。”
長長的佛珠在眼前來回的晃動，蘇葉瞧著小家伙的神情確然無恙，才正色道：“無事便好。”
凡葉兒指著松樹下的少年，抬眸道：“蘇哥哥，我見過他……”猶豫了下，接著說道：“上回來永泉山的路上，被擄去的那些人，當中就有他。”
“往后不可吩咐白訣如此行事，若是不小心傷了你該如何？”蘇葉厲聲說完，神色凝重的又看了眼地上的那截斷臂。
凡葉兒微微垂下頭，喏喏道：“以后定不會了。”
冬日的松樹蒼翠挺拔，如撐開的傘面，卻也守護不住樹下的少年。
松樹下，少年的雙眸晦暗無光，垂頭跪坐在碎石堆砌的石冢旁。
小小的石冢，如同里面沉睡的人兒一般，瞧著凄涼……
“你叫什么？”
少年低頭不語。
“我知道你是被擄去的，可要送你回家？”
少年低頭不語。
“你腳上的傷，可要幫你尋大夫瞧瞧？”
少年仍然低頭不語。
凡葉兒有些茫然失措，抬頭看向蘇葉。
蘇葉嘴角含笑，牽起白胖的小手，對著少年說道：“只有好好活著，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報你想報的仇。”
少年驀然抬頭，眸光微微閃動。
“你叫什么？”蘇葉繼續問道。
少年生硬開口：“楚九”。
“還有家人嗎？”
少年搖搖頭。
“那你可愿隨他習武？”凡葉兒連忙指著白訣插話。
白訣眼角抽搐。
蘇葉看著操碎心的白胖小包子，無奈略搖頭，揚唇淺淺笑著。
少年垂眸沉思，片刻，攥緊了手中的匕首，點了點頭。
見少年點頭，凡葉兒忙伸出一只小手，彎眉笑起，“楚九，起來！”
眼前圓潤粉嫩的小姑娘，笑靨如花，披著炎色斗篷，像那初升的朝陽，發上簪著的珠玉隨風搖起清脆的叮鈴聲……
恍惚間，楚九慌忙把伸到半空中的手收回，羞澀的將污濁不堪的手放在衣衫上來回的蹭著。
凡葉兒嫣然一笑，直接拽起楚九收回的那只手，“我不在意的，你也莫要在意。”
溫暖的笑聲似還在耳畔蕩漾，楚九垂眸看著那只白嫩柔軟的小手，緩緩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