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心中激動，使勁撐開松弛的單眼皮，生生折成了三層，睜大了眼睛，嘴唇有些哆嗦，“他……他……身上可有一枚金鎖？”
凡葉兒搖頭，之前已經尋過，小君鶴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信物，許是早被拐子擄走了。
聞此結果，何大人速又垂首，來回踱步，偶爾側眸看向君鶴。
十多日來日以繼夜，都快翻至去京郊了，找回幾個被拐的孩提皆不是要尋之人，五位大人日日坑頭被訓得老臉羞紅。
又想到昨兒夜里得空回府，那兇老婆子連被窩都沒讓進，心酸難言啊！
哎，老了，老了，明年便可致仕兒孫膝下繞，怎就攤上這么件事！
何大人捋著僅剩的三根胡須躊躇不決，萬一又錯了，該如何是好！
“哎呀！”
手一緊又捋下一根，何大人捏著胡須，眼皮耷拉著老淚縱橫。
眾人駭然望去。
衙役、巡街：近日大人胡須一落必要惱火，勿聽勿看，勿看勿聽，低頭辦差。
蘇葉、駱永尋：沒瞧清楚！
何大人閉了閉眼，轉眸看向蘇葉，“蘇少爺，本官還有一事相求。”
蘇葉連忙拱手，“何大人無須客氣，有何事直接吩咐晚輩便是。”
何大人咳嗽了一聲，才開口說道：“望蘇少爺能將君鶴先代為照管一二。”
蘇葉愕然。
何大人略有歉意，頓了頓，道：“待本官查明一事，而后定親自去府中道謝。”
蘇葉看著君鶴，仍還躲在凡葉兒身側，便點頭應下了此事。
馬車內，秦月箏悄悄斂起嫌惡的眼神，側身掀開簾子，吸著外面干凈的空氣，想著方才的男子。
都說小孩兒最是單純敏感，君鶴覺察秦月箏不喜自己，更靠緊了凡葉兒。
回至蘇府，已是申時。
蘇葉前往梢云院，抬腿剛要跨過門檻，忽地一盞茶杯拋來。
他眼明手快一個躍起閃躲開，茶杯啪嚓碎在腳邊。
緊接著就是蘇老太爺的連連訓斥聲。
“臭小子！”
“荒廢學業(yè)！”
“游手好閑，無事便跟書院告假！”
“蘇崇明管不了你這臭小子，老頭兒我來管！”
“說！方才衙役來府中尋你為了何事？”
蘇葉蒙頭聽到此處，努努嘴，委屈反駁道：“老太爺，孫兒今日告假可是去辦了正事。”
蘇老太爺側眸丟去一記眼刀，壓根不信這臭小子有何正事。
蘇葉偷偷瞄了眼，見老太爺不再開口訓斥，接著說：“衙役來府里是為了給一個小孩兒繪像。”
蘇老太爺眉峰挑起，抬眸疑惑道：“這是何意？”
蘇葉一一道來，說到囚禁孩童的那間廂房時，老太爺不可置信，張著嘴，半天沒合攏。
蘇葉還在緩緩說著：“君鶴本就是個孩提，又遭這一罪，性子膽怯，粘著小葉兒不撒手，何大人便請孫兒先代為照管。”猶豫了下，“剛回府，何大人便派人來繪像，孫兒覺得大人似是識得君鶴……”
歲數越大，越是聽不得這些。
蘇老太爺暗自慶幸小葉兒上回也算是有驚無險，未出大事，緩過神正色道：“無須在意旁的，既已在府中，便好生照看著。”
此時的小君鶴，剛沐浴完。
屋內添了許多炭火，讓人覺著溫暖和煦。
“小姐，可是換了整整三大桶水才擦洗干凈，那第一桶瞧著都能當墨汁用了！”畫眉抹著額上的汗珠接著說道：“方才從小姐柜子里尋的那套衣裳，奴婢已經送去給府里的繡娘了。”
凡葉兒見畫眉累的滿頭大汗，便道：“你先歇會兒，過會尋個人給繡娘送些賞錢，讓她改完便送來，莫要親自去取了。”
畫眉笑著應下。
擦洗干凈的小君鶴，白白胖胖瞧著甚是可愛，身上穿著凡葉兒的中衣，略有些長。
坐在床上，君鶴一雙大眼睛眨都不眨，直瞪瞪盯著凡葉兒懷里的小東西。
“它叫乖順，你喚聲乖順它可是能聽懂的。”凡葉兒擼著毛介紹著，最近小東西的毛似乎變硬了些。
把乖順放置床上，她轉了轉烏黑的眼珠，賊兮兮低聲又道：“大名叫凡順兒。”
君鶴此時正對視著一雙幽深的銀色眼眸，小身子僵硬如石，根本聽不見凡葉兒在說什么。
乖順也左右歪頭盯著君鶴瞧，好奇從未見過。
凡葉兒牽起君鶴不情愿的小手，輕輕放在乖順的頭頂。
見乖順乖巧未動，君鶴大著膽兒順毛摸了兩下。
突然，乖順抬頭吧唧一口，舔了下胖嘟嘟的小手。
君鶴慌忙縮回手，低頭看了看，又緩緩探出小手。
吧唧一口。
伸手。
吧唧一口。
……
引得君鶴咯咯直笑。
這下換做乖順僵硬了，歪頭不動，這小娃娃好生奇怪。
凡葉兒瞧著君鶴的小臉上又少了些怯弱，不由微微笑起。
快用晚膳時，衣裳改好了，她便領著君鶴一道去了梢云院。
畫眉伺候著君鶴用飯，時不時幫小娃娃擦著嘴。
蘇老太爺在旁看的心肝兒疼，就見那小嘴狼吞虎咽，這是糟了大罪了，唉！
“老……老太爺！”劉管事提著衣擺小跑著喊道。
蘇老太爺抬眼瞧去，見劉管事一副慌張模樣，沉聲道：“一把年紀了，還如此毛躁像個小兒，出了何事？”
劉管事急忙收拾好情緒，回稟道：“孫都督來府里了，老爺正在正廳作陪，說要見少爺。”
蘇葉放下碗筷，抬頭詫異道：“孫都督要見我？”
“是，少爺，孫都督親口說的，還有何大人也一道來了。”
“何大人……”蘇葉自言自語間看向嘴巴鼓鼓的小君鶴。
蘇老太爺捋著胡須悠悠審視一圈，對著蘇葉說道：“領他一道去正廳吧！”
孫都督，正一品都督，手握兵權直管都督府。
城內軍事皆由孫都督掌管，可謂權勢滔天，說其在京城能只手遮天也不為過分。
蘇府書香門第，與武官極少往來，當然，除了凡大將軍。
蘇崇明此時心中甚是擔憂，孫都督怎這個時辰前來，放下手中摩挲的茶盞，小心問道：“不知孫都督此次來尋犬子是為何事？”
孫都督武將出生，性子也直爽，張口大笑，“蘇大人莫要多慮，本官也是聽聞令郎今日救回一名孩提。”
蘇崇明茫然望向孫都督，還不知此事。
孫都督沉默了下，臉色逐漸黯淡，接著說道：“不瞞蘇兄，在下幼子丟失半月有余……”
說至此，蘇葉踏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