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劉的真是沒一個好東西，氣死我了！”

　　“那你兒子什么時候走？”

　　“可能就是下周的事，你們說我能舉報他嗎？”

　　“之前告他的人還少嗎？不都被壓下來了，而且誰不是丟了工作，最后只能自認倒霉?！?p>　　“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如想想給你兒子置辦些什么吧！”

　　晚上，林薇沒委屈自己融入喬家，而是搬了把小竹椅，坐院子里聽大家嘮嗑，看到要舉報的中年婦女一臉愁苦，唉聲嘆氣。

　　她拉著旁邊燙羊毛卷，正嗑瓜子的女人問道：“美人姐姐，這是在說啥呢？”

　　鳳菊仙捏捏她的小臉，“你小嘴抹了蜜吧！你叫我鳳姐就成，那是翠蓮嫂子……”

　　林薇從鳳姐口中得知，張翠蓮家兩口子是晏南搪瓷廠的工人，自從知道兒子報名下鄉去最艱苦的地方，私下給知青辦的劉主任送了不少禮，就是想讓兒子去離家近，不太艱苦的地方。

　　劉主任禮是收了，卻不干人事兒，之前好歹是南江省的偏遠村，現在反而將人家兒子弄去邊疆開荒，理由是“知識分子接受平下中農再教育，哪能容許你們挑肥揀瘦？”

　　她暗自心驚，這位知青辦劉主任，不會就是親爹找的那位吧？

　　“不能去找找劉主任的上級領導嗎？”

　　“聽說劉主任在市里有人！”

　　林薇眼神暗了暗，之前她還想著找劉主任的上級領導，主動報名下鄉，爭取個挑選的權利，就能選白邑村下鄉。

　　一則可以回老林家；二則粉碎父母的陰謀。

　　年代文里，不都是這么寫的，現在看來是她把問題想簡單了，只能聽之任之，做砧板上的魚肉了。

　　雖然如今物資有了，再艱苦的地方也能吃喝不愁，但是就這么被人算計，她好不甘心啊！

　　見她低頭沉默不語，鳳菊仙好奇的問道：“想啥呢？遇到難事了？”

　　林薇笑笑敷衍了一句：“沒，我就是覺得這種人，才該下放到農村，接受平下中農再教育！”

　　卻得到了幾人的注目禮，讓她怪尷尬的，好似突然成了焦點，“是我說錯了什么嗎？”

　　她沒想到，正是這句話，說到了眾人的心坎里，博得了一眾長輩的好感。

　　“怎么可能！小丫頭，你是喬家什么人？”鳳菊仙搖頭，塞給林薇一把瓜子。

　　“我是他們抱錯的閨女，剛從鄉下被接回來！”林薇入鄉隨俗的嗑著瓜子，老實回答。

　　也不知是哪個字觸動了她們，一下子打開了眾人的分享欲，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那喬晶晶怎么沒送回去？”

　　“怎么可能送回去？喬晶晶和我兒子一批下鄉！我可聽說她報名下鄉這事兒，就是喬仁德背地里干的，也不知道是咋想的?！?p>　　“難道是得知不是親生的，才故意打擊報復？”

　　“我看有可能！這兩口子精明著哩，有一回我還見他們兩口子，深夜往家里一袋袋搬東西，要不是有一袋漏了，我都不知道那是大米?！?p>　　“后來，聽說國營飯店負責采購的人被開除了，因為那人拿著倉庫的鑰匙監守自盜，把存糧全換成了沙子。這人剛好還和喬仁德有點過節，據說抓到過喬仁德用飯盒偷菜，你們說巧不巧？”

　　“不是我瞧不起國營飯店的廚子，可誰見過像喬仁德那樣的，廚子成天穿得像個知識分子！還有誰不知道供銷社是肥差，偏偏侯琴常年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褲，說不出的怪！”

　　“對對對，就是怪！你說這家人有錢吧！兩口子穿的只比農村里的好點，你說沒錢吧！一家子可都帶著手表呢！”

　　“姑娘啊！對老喬家你可得長個心眼，這兩口子不像是好人吶！”

　　……

　　喬仁德和侯琴不拿她當親閨女看，林薇經過這一天的相處，是能感覺到的。

　　在火車上隱瞞工作，只說是普通工人，加之出手大方，她一開始，還當這兩口子是什么保密單位呢！

　　現在知曉這些，她能肯定，人家只是覺得自己遲早要被踢出喬家，沒必要說而已，否則也不會連家門鑰匙也不給。

　　原本她只是打算找到喬家的地下室搬空，現在倒是可以著手將舉報信準備起來，她要是成砧板上的魚肉，他們也得陪葬！

　　拿定主意，林薇才認真打量起位于青石巷3號的這座小院。

　　這里由四幢二層小樓組成，住著四家人，中間的天井青石鋪地，正房的側面還留有一條窄巷，能通往后院的三戶人家。

　　只是從建筑的造型，以及精美程度上看，并非同一時期的建筑。

　　除去喬家住的正房和對面的這幢，有些許飛檐斗拱的亮點外，其余兩幢更像后期加蓋的違章建筑，強行塞進了小院，所以遮擋了東西兩側的光線。

　　青石巷里的五座小院，基本都是這種布局，倘若喬家有地下室，那另外四座小院的正房下，是不是也有地下室呢？

　　眼看時間不早了，眾人紛紛要起身各自回家，卻聽張翠蓮囁嚅著開口。

　　“你們手上有糖票嗎？給我勻兩張下月還！”

　　“我明天給你吧！我家孩子還小，不能吃這個，張姐慢慢還就行。”

　　一直在織毛衣，不怎么說話的小媳婦接茬道。

　　等眾人都回家后，林薇才敲響了張翠蓮的屋門。

　　張翠蓮面露疑惑，“小姑娘是你啊！有什么事？”

　　林薇兩頰微紅，“張阿姨，我這兒有紅糖和白糖，您要是需要，我可以分您一些不要票，就是想問問您廠里有便宜一點的搪瓷嗎？”

　　“有瑕疵不影響使用的能接受嗎？”

　　“可以！”

　　“口缸五毛，盆一塊二，痰盂貴點兩塊?！?p>　　林薇喜笑顏開的做成第一單買賣，紅糖八毛一斤，剛好是五塊，白糖九毛一斤，進賬一塊七。

　　卻花了二十五塊四，定了六個口缸，十二個盆，四個痰盂，約好三天后來拿。

　　小金庫還有三百十五塊一，她打算存夠五百，就往老林家電匯修房子。

　　新家，當然得配點像樣的衛生用品，現在老林家，一大家子共用一個洗腳盆，臉盆也是共用。

　　至于痰盂，純粹是因為原身記憶里，這東西在結婚時，無論是送禮，還是添妝，都是非常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她不理解，但是尊重！

　　就給三個哥哥都備了，總不好漏了李桂英女士兩口子的面份啊！

　　凌晨被鬧鐘吵醒的林薇，檢查過喬家三口的睡眠質量后，在一樓地毯式搜索一遍。

　　可惜，直到晨光熹微，也沒能找到地下室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