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天的心理斗爭,劉純依決定回故鄉找母親。自從父親死后,母親便有些瘋瘋癲癲的,時好時壞。劉純依考上大學之后便很少回家,母親在老家有親戚鄰居照顧,他們比自己更會照顧人。也許這些只能被當作借口,劉純依不愿回家,更重要的是因為承受不起母親的愛。母親越疼愛他,他越害怕,怕自己承受不住煎熬而送她去精神病院。
劉純依獨自一人開車回了趟老家,他的家鄉距離西安城不到一百公里,在西安西北方的一個小山村里,那里算不上山清水秀,卻也是空氣清新,別有風光。劉純依不帶橙子來,是因為橙子是南方人,一來吃不慣西北方的飯菜,二來是山村里環境太差有些臟亂,怕她受不了。
車進了村里,很多小孩子便圍了上來,爭先恐后的想要看見車里的人長的是什么模樣。劉純依不愿搭理這些孩子,將車小心翼翼地停在了一棵老槐樹下,下了車,循著記憶里的路往家里走去。
記憶從來都是零碎的,人只可能記得某一件事,但絕對不可能記住那件事的所有細節。劉純依記住了一些小時候的瞬間,卻忘了那些欣喜、哀愁的瞬間是所謂何事。他記得眼前的路走過很多次,包括左邊倒數第二個大門,如今已經是歷經歲月洗禮之后破舊的大門。
推開門的那一瞬,他看到院子里的搖椅上坐著一位老婦人,老婦人神態安詳,正閉著眼睛養神。劉純依不太敢打擾她,慢慢的走過去,蹲在她的面前,雙手握住了那雙皮包骨的瘦弱的雙手。老婦人微微睜開雙眼,看到劉純依,勉強一笑說:“你回來了?!?p> “我回來了?!?p> 母親語重心長地說:“有些事,該忘記的就得忘記,該記得的還是得記得。若不然很容易生病,就像我一樣,老年癡呆了?!?p> 劉純依忘記了關于父親的死,又記起了父親的死,忘記與記得之間,總有些過程是難以啟齒的,不能說與母親聽。
他攙扶著母親進了屋子,屋里的一切既熟悉而又陌生。墻壁上是一幅全家福,照片里的父親人到中年卻依舊意氣風發。他呆望了很久,久到父親的額頭出現了皺紋,直到一切變得模糊不清。他擦了擦眼角的淚,回頭看著母親在整理床榻。
簡單地吃了晚飯,劉純依便到了自己小時候住的屋子,拉開被子躺了下來。母親在屋外忙碌著一些雜物,他躲在被子里哭泣。
神到來的時候,劉純依正躲在窗下觀望著母親。夜色有些撩人,月光透過窗灑在他的臉上,神一眼便可以看到他內心的憂傷躍在臉上。
神站在他的身后,看著窗外的老婦人說:“你的母親是一位智者!”
他慢慢地站起身,回頭看著神。
神說:“可惜你不是!”
他覺得有些奇怪,問:“我沒有入夢,為什么可以見到你?”
“因為你猶豫不決,你不知道是不是該請你的母親去你們的婚禮。所以你需要我,需要我來告訴你答案?!?p> “那答案是什么?”
神看著劉純依的母親慢慢地走進了她的屋子,神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然后說:“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劉純依懼怕神帶給他的會是像父親死亡那樣可怕的記憶,如果是這樣的記憶,他寧愿選擇永遠忘記。
神看出了他的擔憂,說:“我只是想要跟你說一個故事,就如同你說你跟橙子的故事給我聽一樣。僅此而已?!?p> 劉純依隨神來到了村子的后山,那座山并不高也不陡峭,因為是北方的山,所以除了一些比較耐寒的植物外,很少有其他樹木,光禿禿的山體,遠遠的看著像幾個巨大的墳墓立在那里。山上的確是又墳墓的,是村里的墓園,他的父親就永久的埋藏在那里。
月光下,神立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那一片墓園說:“我有認識一個朋友,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和你一樣。他很喜歡做夢,總是會夢見很多奇怪的事情,當然,那是在他女朋友離開他之后。他有一個女朋友,很漂亮,但很脆弱。他的女朋友仿若遭到了沉睡魔咒,總是喜歡在不經意間沉沉的睡去,也終于等到了某一天,她沉沉的睡去之后便沒有再醒過來?!?p> “他的女朋友死了嗎?”
“是的。但他并不承認,在他的心里女朋友只是睡得久了一點,目前還未蘇醒罷了?!?p> 劉純依問道:“這個故事有什么寓意嗎?也許她真的只是并沒有蘇醒過來而已?!?p> 神沉默了許久,平靜地說:“我想你該回去了。不是回去家里,而是回去西安城,你的女朋友此刻很需要你。不過你得記住一點,不要向別人提起我,若不然我就會消失。你要記住,你還有事情要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