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666
把花藝比試放在晚上是有原因的。
此時屏風內(nèi)的燭光正好將兩位比藝人的身影像皮影一樣投映出來。
這是花藝比試的特色,為了彼此間互不干擾,都會以屏風將人四面圍起,所以插花沒有結(jié)束前,無人會知道這兩位選手插的都是些什么。
但這并不妨礙大家根據(jù)影子來進行判斷,所以也不會枯燥,甚至因為懸念重重,引發(fā)人想要一窺究竟。
時間一點點過去。
最先完成作品的,是十七公主趙沫兒。
不過差不多時間,余象先也停下了動作,請求撤去屏風。
按規(guī)矩,最先展示的是守道一方的作品。
無可厚非的層次感,精妙絕倫的花類配合,濃妝淡抹總相宜,能夠把鮮艷的和寡淡的東西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這種功底,需要的不僅是手藝,還有自身獨特的藝術(shù)感。
“我的作品名稱是,錦繡江山。”
從趙沫兒的作品上可以看出,這位十七公主無愧是嵐國花藝九品以內(nèi)第一人。
現(xiàn)在。
余象先的屏風撤掉了。
一張桌。
一個花壺。
一根桃枝。
桃枝上各裱二十二朵花。
“就這樣?”
圍觀的人群開始議論紛紛,她們從沒見過這種插花作品。
“他到底插了沒插?”
“是啊,我怎么感覺只是修剪了枝枝葉葉,不過嘛,挺好看的。”
“你傻啊,再好看不插的話就不算插花呀。”
趙沫兒也奇怪,這邊挪了下身子,靠近看了過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全是繃緊,仿佛看到了什么古怪的東西。
“這,這是...”
她有些激動,又有些顫抖地想要把余象先的作品拿起來看,但是顯然,裁判是不會給予她這種動作的。
“守道選手請注意自己的言行。”
女官的嚴厲警告才讓趙沫兒回過神來,自己現(xiàn)在是在比賽,任何干擾對方選手作品的舉動,都可以判定為故意。
事實上此刻場上的爭議聲很大。
一個是余象先的作品雖然簡單,但是簡單中也有一種近乎極簡的好看。
或許是這個時代的插花更講究搭配,多少帶點手藝上的炫技,所以多往繁的方向發(fā)展。
但是簡的方向也不是沒有。
可從來就沒有一枝獨秀的插花之法。
因為就算一枝花枝再怎么好看,與真正的插花作品放在一起對比時,很明顯會高下立判。
不過這次余象先的作品還是有些詭異,特別是在燈光移遠,將這二十二朵花的顏色真實呈現(xiàn)后,全場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女人們都倒吸一口冷氣。
男人則像看怪物一樣望著場上這個男人。
就連同為花藝女修的女帝也忍不住站了起來,眼睛直直地望著那個作品,仿佛被打開了一個新世界。
漸變。
這可能是一個現(xiàn)代的詞匯。
當然,你也可以叫它顏色的層次感。
但僅僅是層次感,還不足以解釋這兩字在顏色搭配上的玄妙。
“太不可思議了。”
之前由于燈光太近,導致這個作品上的二十二朵花都呈一個顏色,所以圍觀的群眾們只能從這個作品的“型”上,先去判斷它是不是一個好作品。
大多時候,光判斷型,就可以分出勝負。
但現(xiàn)在,很明顯不是大多時候。
首先余象先的“型”是有的,雖然簡,但是整體有極致的韻味,這是一種比“繁”更不容易的美。
不過或許是手藝上的修為不足,高深的花藝女修,還是能夠從中看出不少的瑕疵。
所以如果僅僅是拿型來與趙沫兒的對比,那么裁判們,還是會把天平傾向后者的作品。
但是,當作品的全貌完整展示。
那種與“簡”配合得極度唯獨,甚至可以說是如何用作品來更好地去詮釋了這個簡的漸變之法,著實驚艷了在花藝一道上沉浸了數(shù)十年的專家們。
新的,成功的東西,總是很容易就獲得高分。
“精選二十二朵顏色層級極度接近,但又明顯帶有差別的花朵,以極致的排列,巧妙的移植之法來進行表現(xiàn),余象先,你實為當今天下第一男花。”
這是一個女官裁判給的評語。
余象先眨眨眼,能夠在這男花二字里面插點什么嗎?
“雖然技藝上還是差了點,但是一個男人能夠修剪出這樣的作品,已經(jīng)不容易,最不容易的是你獨具匠心的創(chuàng)造,這是我們花藝一道的根本,所以,我愿給你亮燈。”
另一位女官把燈舉了起來,放在表示支持余象先的位置上。
如此一來,其實已經(jīng)兩票了,勝負已分。
不過最后一位裁判還是有不同的意見,覺得趙沫兒的作品還是更勝一籌,至少在立意上,錦繡江山,總比這枯燥單調(diào)的一枝花要吧。
一枝花什么意思?
莫非暗喻我嵐國要絕種?
她這個說法頓時引來不少觀眾的噓聲,但也的確是有人附和這樣的意見。
“所以我想知道,你這個作品的立意是什么。”
這位裁判咄咄逼人,很顯然,想要借此影響觀眾,從而推翻勝負的天平。
因為當裁判組內(nèi)出現(xiàn)比較大的爭議的時候,勝負的判斷就要落到國人代表團上,如果國人代表團還是無法做出裁定,那么最后只能由女帝她們?nèi)藖磉M行最后的裁決!
余象先看了看自己的作品,給予全場一個高亢響亮的唱名:“同氣連枝!”
“我的作品名稱是,同氣連枝!”
二十二個道藝,二十二朵花,二十二個姐妹是一家...
立意高下立判。
吱吱吱——
搖搖晃晃的馬車內(nèi),余象先神情疲憊。
這最后一場,可以說是險勝。
“小黑,你把最后二十萬兩余款送過去給王木鵲,順便替我和十七公主問聲好,就說明天的比賽,我定然全力以赴,不辜負她的期望。”
說完搖搖頭,心疼。
明明是憑實力獲勝,但該給的錢還是要到位。
畢竟誰也不敢保證,這位嵐國未來的大插花師,會不會超水平發(fā)揮,給予你現(xiàn)實中致命的一擊。
藝術(shù)?
藝術(shù)的價值,不是靠金錢來體現(xiàn)的嗎?所以自己用錢來拉高一點自己作品的藝術(shù)性,無可厚非吧?
這又讓余象先再次認識了王木鵲那圈小伙伴的瘋狂。
“只要有錢,別說讓十七公主輸給你,就算讓二十二藝的代表都輸給你也不是問題!”
這是王木鵲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
可惜,余象先沒那么多錢,一場插花之賽,就花去了他四十萬兩。
之后,他還要再花二十萬兩給那三位裁判。
也就是說,想要贏下一場類似這樣的比賽,把公平的氣氛做足,他總共,得花去六十萬兩。
“對了,作為中間人,過我手的錢都要給多一成的手續(xù)費和六千兩的茶水費。”王木鵲的話語又在耳邊回響。
所以,他最終的花費是六十六萬六千兩。
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