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楚家是很安靜的。

　　三個男人圍坐在一張圓桌上，也沒什么別的客人，靜靜的用飯。

　　楚仁父子三人之中，楚恬之性格和父親類似，都是話不多的性格。楚衡之話很多，人也更開朗活潑一些。不過幼年曾經沉浸在父親大人教育的“陰影”中，故也不會在席間多說很多話。

　　三人匆匆用過了飯，楚大人便早早回房歇下了。還不忘了給夫人上柱香，告訴她衡之現在一切都好。

　　楚衡之早就迫不及待的拉著楚恬之進了自己的房間。楚大公子正稀罕楚小將軍怎么就突然開始兄弟情深起來，只見楚衡之一臉羞澀又懵懂的看著他。

　　楚恬之：......

　　在外面待久了腦子也壞了？

　　不過還沒等他好好詢問弟弟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了還是回家了之后氣場不足，便聽弟弟靦腆又羞澀的開了口：“我想向你打聽個人。”

　　楚恬之心里有數。看他這幅樣子，大概是哪個姑娘，不然他擺出這幅樣子做什么？

　　他應著說：“你說。”

　　楚衡之扭扭捏捏的樣子，完全不像以前爬樹摸鳥，打架斗毆不在話下的楚小將軍了。他開口問道：“京中有家姓葉的人家，是新來的。有個寬城知州家的女兒，想來是進京尋親拜訪的，兄長可認識？”

　　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語道：“不過葉姑娘身份不高，想來兄長也不一定事無巨細全都曉得的。”

　　楚恬之聽到這話倒吸了一口涼氣：“葉家？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楚衡之疑惑的看著哥哥，撓了撓頭，半餉才開了口：“叫葉若水。她自報是從五品知州之女，我在茶樓碰到的。”

　　又生怕哥哥誤會：“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的。我只是...只是覺得葉姑娘見識高遠，非尋常女子，很想認識。哥哥認識？”

　　楚恬之嘆了口氣，還有什么不知道的：“你是喜歡上她了吧。”

　　楚小將軍臉刷的一下紅了。他本來長的就溫柔而耀眼，羞澀的樣子只會讓人聯想到一個詞：“燦爛”。兩兄弟非常像，只不過一個沉穩(wěn)如水，一個璀璨驕陽。

　　楚衡之嘴硬道：“沒...才見過一面，哪能說得上喜不喜歡。”

　　楚恬之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對弟弟說：“我可實話告訴你。她是從五品知州的女兒沒錯，不過前陣子剛被太子殿下在御前求圣上賜婚，現在已經是未來的太子妃了。”

　　看見楚衡之原本明亮而希冀的眼神頓時黯淡無光，楚恬之壓下心中對弟弟的心疼和歉疚，又說道：“你喜歡她，這沒錯。可你喜歡上太子殿下的女人，就是大錯特錯。”

　　楚衡之似乎是不相信聽見的一切，他狡辯道：“怎么可能？太子殿下什么身份？圣上為什么會將一個從五品知州的女兒許為太子妃呢？”

　　楚恬之看著眼前的弟弟，他似乎長高了，也成長為一個男人。他身材修長，已經和自己等高。不明白的人還以為兩個人是雙生子。他此刻就站在那里，手足無措的像個孩子，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半餉，他開了口：“你太久沒有回到京城，自然不知道這些事的。太子如今失勢，便是從五品知州的女兒嫁過去也合情合理。更何況，這門親事還是殿下親自去御前討的，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楚衡之還是不敢相信。不過他不得不承認，以葉姑娘的容貌氣度，能被太子殿下認可是在情理之中的事。他只見了她一面，便這樣叫他魂牽夢縈，太子殿下能對葉姑娘動心，也是很正常的。

　　可他還是不甘心。

　　楚恬之看出弟弟的想法，拉住了他，直視著這個弟弟鄭重的對他說道：“我警告你。不要覬覦皇室的女人，也不要覬覦太子的女人。不管太子失勢了也好，我們楚家是不能卷入儲君之爭的。”

　　楚衡之似聽非聽，腦海里只想著葉若水已經被賜婚的事。他只是來晚了一步，只有一步而已，為什么那么好的葉若水，已經要嫁進東宮了？

　　她情愿嗎？

　　可是情不情愿和他有什么關系呢？他們是沒有關系的人，甚至只見了一面，葉若水連記不記得他這個人也不知道。可是為什么會這么不甘心？

　　自己一廂情愿的喜歡，或許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楚恬之看著還在沉思的弟弟，心里卻大致了解了他怎么想。楚衡之最聰明也最單純，聰明是因為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甚至敢去爭取自己想要的。而不像自己只是一個懦夫。

　　單純，則是因為楚衡之作為一個很漂亮很陽光的男人，從小自然受到很多名門閨秀的青睞。可他從小只知道舞刀弄槍，連身邊的丫頭對他有意思他也看不出來。后來他去了軍營，身邊都是男人，只會惱恨自己為什么生了這樣一張臉。

　　這樣的人，從小到大沒有對誰認真動過心思，如今好不容易鐵樹開花，竟然瞧上了太子妃。楚恬之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覺得弟弟在這事上在了一個大跟頭。

　　他又拉著楚衡之，像個老媽子一樣囑咐他不要摻和太子和太子妃的事，又頭頭是道的把他不應該再對太子妃起了心思的利弊分析了一遍。只是這小子一直像是在想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夜已經很深了。楚恬之打了個哈欠，拍拍弟弟示意自己去睡了。明日還要起來整理案宗，他年紀大了，不如楚小將軍那么精力充沛。

　　而楚衡之就坐在那靜思了一夜。

　　葉若水在張府匆匆用過了飯，便趕緊回到葉府準備明日入宮。

　　入宮的腰牌是從椒房殿出來時，林皇后便塞給她的，依依不舍的告訴她常來坐坐。她好好的答應了，如今正好進宮有事用腰牌才知道當初帶出來的好處。

　　她同母親深夜敘話，葉夫人還是一樣的擔心她，囑咐了又囑咐一遍，生怕她哪里出了錯：“你進宮萬事小心。規(guī)矩嬤嬤早就交給你了，到時候不要緊張，也別說錯了話。”

　　她拉著母親的手，認真的對母親說：“母親放心。孩兒明白的。這也不是第一回進宮了，我知道怎么做的。有母親在這，女兒有什么好怕的。”

　　葉夫人知道葉若水心中有數，便也不多嘮叨了，忙叫牡丹進來服侍葉若水歇下，生怕她休息不好明日出了岔子。

　　葉若水心中自然是有數的。除了要去向皇后當面道謝，她還有一件一定要做的事，就是去見李望舒。這是她們早就約好的，還有要去見見太后娘娘，查一查莊穆皇后那些事。

　　其實要挖出這些被圣安帝刻意掩埋下的往事有難度，可她必須要這么做。能利用到的，葉若水想著，她都要利用好。

　　她絕對不會白白放過大婚這個能見到圣安帝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