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道,“毓彤出生于官宦世家,貶為賤籍已算重罰了,姓氏剝奪,見了平民都不能直起腰桿,還要怎樣?”
云知疑惑:“賤籍怎么了,我也是賤籍啊?”
名利在她眼中不值一提,自然也不覺得貶身籍算得上處罰。
“好了,你心里氣不過,有機會出宮再去尋她打一頓便是。”
言罷,素香才察覺此話不妥,如今云知這腿重傷,豈能再有展露拳腿之日?
云知瞧見素香的神情兀然沉重,故作輕松道:“我不至于把這點小恩怨放心上。算起來也是我先揍的她。”
“也是孫媛先得罪的毓彤,若毓彤只是打她一頓,估計你也不會出手。”
“是,可毓彤要淹死她,換做你,也未必會袖手旁觀。”
素香雖看著清高,但絕不是個內心涼薄,會見死不救的人。
素香突然道:“你想報仇。”
“不不不,我真的不打算跟她糾纏個沒完沒了。”云知連連擺手。
“不是毓彤,是世子。”
云知頓了頓,道:“何以見得?”
“你是習武之人,腳可飛檐走壁,手可劈石,殘了是比死了更遭罪的。可你如今……”
素香的聲音越說越輕。
云知嗆了聲,撇嘴道:“咳咳,你是在想我為什么沒尋死?素香,我還沒活夠呢.”
素香凝住了眼眸。
云知繼續道:“我覺得自己像螻蟻,無論多難我都會想要活下去。死了可什么都沒了,瞧不見花紅葉綠,也瞧不見你為我哭了。”
素香道:“我可不想再瞧見你這般了。”
云知看到她眼眸中浮起清淺的笑意,心寬了些許,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對了,世子這般作天作地,我后知后覺也就罷了,端親王也沒有察覺嗎?”
素香道:“自然是有所察覺的。”
云知追問道:“那端親王沒有對付世子嗎?”
素香嘆息道:“他若想對付,世子早已不是世子了。”
云知沉默下來,心想,這端親王雖殺糟糠之妻,對兒子倒是包容,看來再毒的虎也不食子。
屋門咚咚被敲了兩聲,素香替云知喚道:“進來吧。”
蕭太醫推開屋門,身后跟著個低著頭不知是怯弱還是害羞的孫媛。
云知問道:“她怎么樣?”
蕭太醫道:“她渾身不少淤青,但就暫時痛些難看些,也無大礙。四肢有些輕微的擦傷,抹幾次藥就行了。”
云知轉而看向孫媛道:“毓彤都被趕出去了,你今后不用再怕了。”
孫媛頭稍抬起了一點,不那么低了,別別扭扭的憋出一句話,“可……可翠微姑姑還在宮里,她會對付我們的。”
云知道:“翠微姑姑是個有分寸的人,你只管做好自己。”
孫媛的頭完全抬起了,“真的?她真的不會對付我?”
云知提醒道:“要對付也是先對付我,輪不到你。”
孫媛小聲嘟囔道:“你這腿不就廢了嗎。”
她似乎很確信,云知這腿肯定是因為翠微報復她,才給弄廢的。憑她也想象不到還有別的故事。
云知無奈道:“你當翠微是什么人物,我的本事旁人不知,你還不知嗎,她能弄廢我?”
素香聞言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微晃了下眼神,示意她慎言。
果然,蕭太醫饒有興趣道:“你有什么本事,她一個瑤華宮姑姑還弄不廢你?”
云知挑眉道:“貴妃娘娘不是說了嗎,我是她最喜歡的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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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素香孫媛離開,蕭太醫又給云知換了遍藥,包扎好后,云知向蕭太醫伸手道:“蕭太醫,勞駕扶我一下,我想去屋門口曬曬太陽。”
蕭太醫規勸道:“這止住血才多久,你的傷口太深,十日內都不要試圖行走,否則會裂開。”
云知抿嘴道:“我這睡不著,也不能起來,一直擱這兒躺著難受的緊。”
蕭太醫道:“那也沒法子,你受傷了。”
云知可惜道:“聽聞太醫署后院的景致不錯,適合療養,可惜昨日來時天就烏黑了,今日還不能起來去瞧一瞧。”
蕭太醫想了想,道:“署中有個車輪椅,我去給你推來。”
云知否定道:“那玩意兒稀罕,不是宮女能用的。”
蕭太醫道:“你是貴妃娘娘最喜歡的宮女,可以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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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燭香的時間,蕭太醫就將一臺車輪椅推到了屋門前。
這方方正正的檀木椅兩側各生了個碩大的輪子,椅背后的那枚輪子相對小一些。
云知欣喜,迫不及待的下床,一腳踩在了地上,傷口處似被生生撕開,劇痛蔓延至全身。
蕭太醫瞧見她因吃痛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順著額側淌下,另一條腿仍躍躍欲試,便上前將她攔腰抱起,放到了車輪椅上。
云知尷尬道:“其實你只需要扶我一下,不需要這樣。”
蕭太醫道:“我是醫者,讓病人少吃些苦頭是我應該做的。”
既然如此,云知也不必掛心了,目光轉向了院中。
見多了富麗堂皇、奇花異草的院落,這院子一眼能望穿,清澈見底的魚塘占據了小半個院子,塘旁六張石桌,有人在塘邊垂釣,有人在石桌上對弈,氛圍安寧。
自是談不上別有洞天,卻讓人莫名放松與舒適,傳聞中的適應療養也算符合。
有一小廝匆匆走過,被一正在下棋的侍衛喊住道:“甄太醫在院里嗎,你幫我喊一下,我今日這手還是提不上勁,喝了兩大碗藥了不管用啊?”
小廝道:“甄太醫這兩日身子偶感不適,正在小憩,您這傷到了手筋,完全恢復得好些時日,沒有那么快的。”
侍衛大笑:“哈哈,太醫也會身體不適,有治不好自己的時候。”
小廝道:“那是自然,太醫又不是神仙,還能逃得過生老病死嗎?”
云知向后側抬頭,問正給她推車輪椅的蕭太醫,“我記得你上回說他是甄太醫的徒弟,叫笑陽是吧?”
蕭太醫道:“是的。”
云知又問道:“他既是徒弟,也該是個小太醫,怎么是小廝打扮?”
蕭太醫道:“這我也不知。說起來,笑陽在太醫署呆的時候比我都長。”
圍觀下棋的人眼尖,瞧見了他們,遠遠的起哄道:“蕭太醫今日伺候這宮女貼心得很吶!”
另一人道:“可不是嘛!車輪椅都安排上了!”
“這宮女有幾分姿色,也難怪蕭太醫格外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