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榮芷已經轉危為安,未免人多堵在房內空氣污濁,眾人都退下了,沈憲便也也隨其他人一起出去了。他安排好別院的事情以后騎馬徑直到了書局,書局的門已經被封了,門口有州府的侍衛把守,他一個瀟灑的翻身下馬,亮出了身份令牌,侍衛立馬給他開門進到了店里。
書局前面的店鋪從外觀到布置與別家的書局差別不大,看上去并無不妥。他踱步來到了庭院,又進入了里面雅間,雅間還維持了昨日的布置,地面上散落著一摞書,應該是榮芷當時選好的,蹲下來隨便翻了翻,確實是市面上稀有的珍本,綁架她的人可是下足了本錢,光店鋪里的字畫和這些古籍,恐怕得接近十萬兩銀子。
沈憲在里面反復查看了一番,連花瓶和柜子層板都一一翻過,找不到什么頭緒,又返回到院子中間。突然!有個想法逐漸清晰起來!
這雅間雖然寬敞,從這院中看過去應該要更大一些,他快速回到雅間,敲了敲右側的墻,側耳細聽果然有夾層。觀望四壁,只有這面墻有一個壁燈,嘗試著敲擊,扳動,他將燈與底座輕輕轉動,墻面也跟著轉動了。小心踏入里面密室,只有一桌一椅,再沒有其他東西,早已被搬空。書桌下面還有一個火盆,里面很多灰屑,估計有用的資料都被焚毀了。沈憲略撥了撥灰屑,找到了殘余的兩個小紙片,包了起來。
他從密室出來,在地上那疊書中選了兩本,把其他的書他找了塊布包了起來,又回到前面店內,挑選了兩幅畫。他叫了門口的守衛進來:“你把這兩本書和兩卷畫送去給知州大人,讓他找個擅長篆刻之術的人,再找一個收藏大家,把這些書籍字畫近十年的收錄情況分析一下。”
他又掏出包好的兩片紙屑:“再找個造紙廠的人來問問,這個紙張是哪里產的。你轉告知州,要快,兩日內必須給我答復。”
侍衛躬身回答:“是。”
他看著侍衛離去,自己拎著另外一個包裹騎馬回到了別院。
這日的午后便傳來好消息,榮芷醒了,還用了點粥飯,聞雪聞雁兩個宮女盯得緊,吃藥吃飯一頓不落,榮芷身體底子又好,兩日后便恢復許多了。
這日沈憲接到通知,榮詡召他到書房相見,說是得了一些線索,探討一下這次的案情。沈憲到書房的時候,沒想到榮芷也在。看她面色已經好了許多,身穿著她最喜歡的白色云錦和雪紗,頭上的傷大概還在愈合中,用一根裝飾的玉帶綁著卻是看不出曾受過傷,頭發只用篦子半簪著,沒有綰起來,青絲披在身后,安靜地坐在靠窗的榻上,一眼看去只覺得堆紗如雪,有輕云飛雪般的飄逸,又有遮云蔽月的嬌妍。聞雪正服侍她喝一盞銀杏露。
見沈憲進來了,她擺擺手讓聞雪退下,對沈憲稍稍頷首。沈憲略略一點頭,算是兩人打過招呼了,自那晚沈憲救了她,榮芷這是醒來后第一次見到他,兩人目光接觸不過是一個瞬間,說不好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他們之間有一種特有的默契氛圍在流淌。
沈憲上前,拱手一禮。榮詡忙讓他免禮,請他在榻對面的座位坐下后,榮詡說道:“沈將軍,你前日去書局調查的事情有了結果,知州帶人向我回話了,一起聽一下。”
說完這話,宮人抬了一個歲寒三友的四折屏風擺在了榻前,剛好遮住榮芷所在,榮詡在上座,沈憲在右首,榮芷與他對面而坐,只是現在她面前多了個屏風。
知州親自帶著篆刻大師、收藏大家和造紙廠的一個掌柜前來別院,榮詡宣了知州進來覲見,眾人見禮之后,準備稟告情況。
榮詡身邊的大太監尚文輕聲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榮詡略一皺眉,不過很快便調整了狀態,對尚文說道:“去請趙公公進來吧。”
片刻后趙平安進到了書房,口稱:“老奴見過三殿下,見過二公主!”
眾人剛剛進來,看到屏風內隱隱有人,只不過是面見皇家,一輩子也就這次機會,不敢多想多看,現在聽趙平安這么說,眾人都知道屏風后面是二公主了。
既然知道了,那知州帶著幾位大家和匠人自然又是一番行禮。
榮芷清冽明麗的聲音自屏風后傳了出來:“知州大人和各位免禮。”
趙平安是他父皇身邊的上書房掌事太監,又是這次賀壽的監禮官員,榮詡對他自然是禮遇有加,他說道:“趙公公,我召了知州大人和沈將軍來聊案情,既然你過來了,那便勞動你一起聽聽。”
榮詡請他入坐,沈憲很自覺的讓出位置,自己站到了對面一側的下首,旁邊便是屏風。
趙平安在上書房待了多年,早已把一套官腔運用得滾瓜爛熟。“三殿下,老奴也很關心這個案子,這么膽大包天的人,竟敢綁架二公主,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抓到以后一定嚴懲不貸!”趙平安尖刻的細嗓門說起這事慷慨激昂,好像恨不得立刻破案將人正法。
榮詡在臺前自然是微笑贊許,聞雪仗著在屏風后面無人看見,偷偷做了個鬼臉,榮芷朝她輕輕一瞥,霸氣側漏,聞雪立馬乖順了。
榮芷對這個比自己年長幾歲,但是卻像自己妹妹的大宮女心里也是寵著的,看她被自己抓個現行,不覺心情也放松了下。榮芷正嫣然淡笑,不經意往邊上看一眼,卻迎來了沈憲的對視,面對這雙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明了一般的眼睛,榮芷的心咯噔一下。她不明白這種陌生的感覺從何而來,收回了心神,繼續聽屏風外的對話。
榮詡說道:“謝謝趙公公的關心,那我們就來聽聽吳知州怎么說吧。”
知州吳廉清在此地已經做了十二年了,政績雖不顯著,卻也平穩,這次三殿下和二公主一行途經此地,他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做準備,將這知州別院和兩位貴人的衣食住行打理得無不妥貼。誰知道偏偏出了這樣的事情,公主被擄那日,三殿下雷霆大怒把他嚇的不輕,后面接到沈憲送來的物品總算找到了調查的一些方向,今日連忙竹筒倒豆子般把情況說來:
“殿下,這個書局在隆德府已經開了有三年多,因其藏書很豐富,城中許多讀書人,包括達官貴人都喜歡前去購買。看起來是個信譽良好的商戶,沒想到卻包藏禍心。這幾日臣派人拷問了店里剩下的伙計,得知這個店由一位姓吳的掌柜負責,平時都是他在店里,背后東家姓蘇,只來過幾次,最近一次是五天前。附近有酒樓的伙計說曾經偶然為姓蘇的老板和這個吳掌柜點過菜伺候過席面,兩人說的說話的時候,口音和乾國的稍有區別,更像南陳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