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莫慌!你且看之。”猴不二整個人縮在皮毛氈子里,并沒有要出來的跡象。
“難道你不管你徒弟的死活嗎?”雷心此時心急如焚,說出的話也變得很沖。
“女娃,你可看到一劍神情慌亂?步伐混亂嗎?”裹在皮毛氈子里的猴不二突有此問,讓此時關心則亂的雷心,先是一愣,緩和了暴躁性子。
站在車外的風輕言聽聞車內(nèi)老者道出此言,不免對其刮目相看。
“您是說……”雷心若有所思的退出車廂,站到風輕言身側(cè),向一劍望去。
車廂里的殷玲玲這才用手挑開窗簾,往外搜尋一劍的身影。而另一側(cè)的星落閉著眼睛,依舊沒動。
漸漸的,雷心瞧得那兇獸的攻擊變得好似沒有剛剛那般犀利了,一劍應對起來卻是越來越揮灑自如,得心應手了,她心下頓時安定了些許。
與此同時,那如虎似豹的兇獸,見幾番攻擊都未能得手,渾身解數(shù)皆已用盡,不免心生退意。想來在這天寒冰封之地,生存也是極為不易,那兇獸不想再空耗體力,只見它停下攻擊,怒號一聲,向后一個騰躍,便落于那已死去多時的老者身旁,低頭用大力將已與冰雪凍在一起的老者尸體扯開,叼在嘴里,隱沒進風雪之中,不見了蹤影。
活動了一番拳腳過后,一劍覺得身上熱氣升騰,冷意全消。他將鎖亡魂歸于劍鞘,轉(zhuǎn)身便往所乘馬車處行來。
雷心此時也已躍下馬車,向一劍飛奔而來,剛剛還站在她身邊的風輕言移了移腳步,卻終究還是站在了原地。
“劍哥,你沒事吧。”雷心氣喘吁吁的在一劍身邊站定,反復打量這位少年劍豪周身,在確定其沒有受傷后,她眼神之中的驚慌神色才逐漸消退。
“嗯,我沒事,傻丫頭。”一劍沖雷心搖了搖頭,“天寒地凍,快回車里去,若是招惹了風寒恐是不好……”
少年劍豪話音未落,眼前的少女已經(jīng)撲入他的懷中,眼淚也隨之撲簌簌的于眼眶之中翻滾落下。一滴滴熱淚自眼眶垂落,瞬間便結(jié)成了冰霜,落在二人腳下的雪地上,嵌入積雪之中。
一劍拉開雷心,牽起她的手,將她抱起,此時雷心的手已被凍的冰涼,唯獨她掌心里細密的冰霜猶在。美少年不再言語,身形已動,幾個騰躍便已在馬車上站定,他將懷中的雷心放下,催促她趕緊進到車內(nèi)去。一旁的風輕言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卻也沒說什么,只是解開了自己的火貂披風,再次和一劍一起披上。
雷心回到車內(nèi),坐下身,她雙頰此時暈紅發(fā)燙,也不知是因為外面的冷氣亦或是剛剛少年的懷抱。
殷玲玲放下馬車上的窗簾,神情有些古怪,她覺得一劍此人真是花心,既然心上人在側(cè),就不該再去與其她女子有此曖昧舉動,又想若是剛剛自己勇敢一些,跟師父求援的若是自己,而非雷心那丫頭,這會溫靈子又不在此處該有多好……
馬車的車輪就在殷玲玲的胡思亂想中,再次轉(zhuǎn)動起來,向前行去。風雪之中,他們身后時不時就會傳來一陣馬蹄踏地之聲,打著各幫會旗幟的馬隊由馬車側(cè)面頂風冒雪飛馳而過已成常態(tài),車上眾人也都對此習以為常了,隱于這冰地荒原之中的至寶,想來定是又要掀起武林之中一場腥風血雨的紛爭了。
“嗒嗒嗒……嗒嗒嗒……”星落聽得這馬蹄聲與之前那些有所不同,此馬隊蹄聲陣陣,踏地有力,想來自是健碩無比,騎乘之人定然也是非比尋常。她不由得輕挑窗簾,向外張望。
只見一面圣刀堂大旗從她眼前掠過,隨后在一身背碩大斬馬刀的白衣老者一側(cè),一著墨色裘皮大衣的俊朗少年正在一隊輕騎刀手的簇擁下,策馬揚鞭飛馳疾行。顯然這人就是星落在風雪驛中遇到的圣刀堂少主南云長興。
南云長興自是知道星落就坐在這輛馬車之中,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星落會在此時挑起窗簾向外張望。
那騎在汗血寶馬身上的少年,側(cè)顏對馬車上的星落望去,宛如一束耀眼的陽光穿云破雪透過風嵐嵌入星落眸中。
馬上南云長興的舉動引得一眾圣刀堂高手也為之側(cè)目,隨后不知馬隊之中有人說了些什么,引得行進中的馬上眾人,發(fā)出一陣哄笑。星落覺得無趣,隨即放下窗簾,繼續(xù)假寐。不多時,那陣馬蹄聲便隱沒在風雪之中了。
又行了半日,周遭景物鮮有變化,除了白雪冷風樹掛冰凌便再無其它。一劍卻在暮色向晚時,隱隱瞧見了前方似有一片燈火。伏在他懷中乖巧似貓的風輕言也醒了過來,此時她正探出頭來向外張望。
“萬墓雪頂!”風輕言的纖手指向半隱半現(xiàn)在風雪之中的一塊牌坊。
“吁!!!”又行了片刻,一劍在一處覆蓋著厚重冰雪的石墻旁,止住了馬匹想要繼續(xù)向前的步伐。他飛身躍下馬車,招呼眾人往一處寬敞的院落里去了。
“天之巔?什么意思?不是到了萬墓雪頂了嗎?”跟在猴不二身后的殷玲玲自言自語,她踩在腳下的新雪發(fā)出一連串嘎吱嘎吱的響聲。
“哈哈哈,小姑娘,這里可不是萬墓雪頂啊,不過這里是距離萬墓雪頂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后的一個可以為你們提供補給的驛站了。”一名老者迎上幾人,引領眾人往屋內(nèi)走去。另已有伙計去牽引幾人的馬車。
“老人家怎么稱呼?”風輕言彬彬有禮,笑容可掬。
“哈哈哈,小姑娘喚我木風就好,小老兒是此處天之巔客棧的掌柜。”自稱木風的老者不禁多看了風輕言幾眼又道:“小姑娘真生得好樣貌。”
風輕言沖其靦腆一笑,往一劍身后微微躲了躲。
“那是自然,要知道我家小姐可是碧云莊的嫡女大小姐!”雷心不無驕傲的言道。
聞聽此言,院內(nèi)停車栓馬的伙計以及正往客棧內(nèi)行去的俠客,亦或是搬運料草雜物的小廝都駐足向這邊瞧來。
“我們快行吧。”一劍身后的風輕言小聲催促,她的纖手輕輕拉了拉一劍的衣襟。
推開驛站前廳厚重的門簾,一劍一行人剛進入驛站大堂,就迎上了一屋子人投來齊刷刷的目光。
“果然名不虛傳啊!啊?哈哈哈……”不知人群之中,是哪個先開了口。隨后屋內(nèi)附和之聲驟起。碧云莊大小姐溫靈子如天仙般的容貌身姿,此時便成了在場俠士們,茶余飯后的談資。霎時間碧云莊的名號就傳便了整個天之巔驛站。
一劍幾人在大廳未做停留,行色匆匆的回了各自的房間。
剛剛雖只是驚鴻一瞥,可更讓人過目難忘,直到一劍一行人再次出現(xiàn)在天之巔驛站大廳里,準備用餐時,關于溫靈子以及碧云莊絕色佳人的話題,還未見有結(jié)束的跡象。
“都怪你多嘴。”風輕言黛眉微蹙,臉上露出一抹怒意。
“我也沒想到嘛,誰會想到在這窮山惡水之地,還會有人在意誰美不美,漂亮不漂亮。我以為他們只會在意那還未現(xiàn)世的異寶,和寶物出世前,如何在萬墓雪頂上生存下去的方法。”面對風輕言的怒意,雷心顯得有些心虛。
“好啦好啦,我們還是先吃飯吧,小二來二斤牛肉。”星落有些不耐煩,直接坐下來點菜了。
“這位客官,小店沒有牛肉可售,只有馬肉。”一個店小二模樣的人,快步跑過來,和顏悅色,微躬著身,在星落身旁站定。
“哦?馬肉?難不成你們這里養(yǎng)馬?既能養(yǎng)馬為何不養(yǎng)牛?”坐在猴不二身邊的殷素素好奇發(fā)問。
“卻也不是的,本店也不養(yǎng)馬。”店小二依然臉上堆笑。
“那馬從何來?”雷心也好奇發(fā)問。
“幾位客官,幾位客官,容小的把話說完。”那店小二扮相之人,年齡應該也是不大,同時讓他面對幾位如此俏麗的女子,著實讓他有些羞澀難以應對,只見他此時面色發(fā)紅,表情甚是局促尷尬。
“呵呵呵……那你快說。”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木桌另一側(cè)響起。小二抬頭循聲看去,風輕言一張嬌俏的小臉映入他的雙眼瞳仁之中,竟硬生生讓他移不開眼。
“都……都是……客官們留下來的。”店小二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才從嘴里蹦出這幾個字來。
他咽了咽口水,像是怕被這幾位客官誤會他們是黑店,遂留戀不舍的移開眼睛瞅向別處,又言道:“幾位客官有所不知,去到那萬墓雪頂之上,艱險異常,九死一生,能回來之人寥寥無幾,好多客官也都是報了必死之信念,遂在此處將所攜帶的馬匹抵了店錢,亦或是寄養(yǎng)在此處,卻久久未見其回來……此處常年大雪封山,生活物資極其短缺,不得已,我們便將客人留在此處久久無人認領的的馬匹屠宰,以待后人之需。”
聽店小二說到此處,在坐幾人相互而視,不光是他們,臨近幾桌之人也面面相覷,甚至有人已經(jīng)打了退堂鼓。
“既如此艱險,我看我們還是就此打住,回去可好?”一彪形大漢,粗聲憨氣,摸了摸身邊的鐵錘,對同桌幾人略有不甘的言道。
“門主不可!我大錘門素以打鐵鍛造兵器為生,如此良機,豈可錯失?”他身旁另一紅臉大漢,此時酒氣正濃,只見他面紅耳赤,似是熱氣灼身,讓他不得不袒胸赤膊,露出上半身健碩的肌肉與濃密的胸毛來。
“可兄弟們皆有老小家事,若是有個閃失,我回去如何交代?”那憨聲憨氣的大漢,此時竟淚眼婆娑,與同桌幾人抱頭哭成一團。
“門主所言甚是,這一路行來,看到死于非命之人甚多,實不值啊!”另一大漢也附言。
幾人說罷,便拎起所攜帶之兵刃,連夜出門,身形隱沒在一片風雪之中。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在場眾人,內(nèi)心之中也為之一振。所聊話題也終于從碧云莊大小姐的天資貌美,轉(zhuǎn)移到更為嚴峻的問題上。不多時,這驛站大堂之中,江湖人士竟走了三分之一。
原本嬉鬧的場面也變得愈發(fā)嚴肅起來。仍然留在此地的,大多是十大宗弟子,以及一些名不見經(jīng)傳的江湖實力門派。
“馬肉也好,速速上來!”星落等的甚是不耐煩,不禁出言催促。
“得嘞!馬上就來!您幾位稍等。”這店小二也像剛回過神來一樣,高聲吆喝了一聲之后,便快步朝后堂跑去。
不多時,這天之巔驛站又恢復了先前的人來人往,陸陸續(xù)續(xù)行進來的武林人士,很快便將空出來的位置填滿。
客棧之外的風雪似是又大了些,待酒菜上齊,那店小二又匆匆跑了過來。“幾位客官,嗯,你們的馬車……”
說到此處,店小二頓了頓,瞧得一劍幾人似乎并未明白其話中之意,依舊埋頭喝酒吃肉,一言不發(fā)。隨即直言告知,又道:“您幾位的馬匹可是也要當?shù)值赍X?”
“多不吉利!”雷心蹙眉。
“喏!給你!”雷心將一錠元寶放在桌上。“我們要寄養(yǎng)!若是等我們回來不見了馬匹車輛,饒不了你!”雷心瞪眼嚇他。
“不敢不敢!”店小二紅著臉作告饒狀。“幾位請慢用,幾位請慢用。”隨即轉(zhuǎn)身往另外幾桌行去。
“我先回去休息了。”馬肉不比牛肉好吃,其味道膻澀味重,雖已做了加工,卻依舊不甚好吃,且此處海拔過高,食物無法煮熟,看著那還帶有血絲的肉塊,風輕言當下沒了吃飯的興致。
“小姐我陪你。”雷心雖然也覺得這些肉塊賣相很差,但是難敵腹中饑餓,她胡亂吃了幾口,此時只覺得口中血腥味兒極重,又覺得剛剛進入驛站時,自己說錯了話,惹到小姐不快,此時立下對小姐獨自回房甚不放心,遂決定與其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