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著說，下輩子再也不來這人間受苦了。

　　———題記

　　凌晨四點，她跪在空無一人的大街。

　　刺骨的風吹在身上。

　　她的眼神空洞無神，掀不起一絲波瀾。

　　他在她身前蹲下。

　　捏住她的下巴。

　　“疼嗎?你欠我的。”

　　她喃喃自語。

　　“是我欠你的...我欠你的。”

　　我欠你的，太多了。

　　冬季。

　　她只穿著一件連衣裙。

　　在雪地站的筆直。

　　他從酒吧包廂走出就看到這樣一副模樣。

　　他喝的醉醺醺。

　　身旁兄弟扶著他。

　　他指著她嘲諷的笑。

　　“看見沒，我那個便宜妹妹。”

　　她聽見了。

　　沒作任何反應。

　　習慣了，不是嗎。

　　她的臉凍的通紅。

　　手，胳膊，腿已經僵硬了。

　　他一句“不準穿。”“等著。”

　　她就得在這凍著。

　　只因，她欠他的。

　　他高大沉重的身子壓在她身上。

　　她有些晃晃悠悠。

　　一步一步，帶他回家。

　　太冷了。

　　她輕聲開口。

　　說了一句話。

　　他像聽不到她說話。

　　壓在她身上的手紋絲未動。

　　她穿著破舊的衣服。

　　蹲下身。

　　端著一碗粥，哄著弟弟。

　　“星星，快趁熱喝了。聽話。”

　　小小的身影縮在角落。

　　只喝了一半，他撇過頭。

　　“姐姐，喝。

　　她摸了摸他的頭。

　　“姐姐喝過了，喝了兩碗哦。星星喝吧。”

　　聽見這話，星星才捧著碗一口口喝起來。

　　她垂下眼，鼻子有些酸澀。

　　哪來的兩碗。

　　能從他那兒弄來一碗就不錯了。

　　她耐心的等著星星喝完。

　　把房間的窗戶給他關上，窗簾拉上。

　　把他抱上床。

　　掖了掖被子。

　　“星星該睡了。”

　　星星還眨著眼睛。

　　“星…星星…不睡。”

　　他說話磕磕巴巴。

　　從小的語言障礙。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姐姐講個故事，星星閉上眼好不好?”

　　星星閉上眼，表示答應了。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講起一個童話。

　　“在另一個世界，有一個小恐龍…”

　　把星星哄睡時，已經十一點。

　　她疲憊的回到自己的雜物間。

　　房間只有一張床。

　　連張桌子都沒有。

　　她不在乎他對她怎樣。

　　只要他對星星好。

　　他摟著女人站在她面前。

　　她有些無措。

　　“這是...”

　　他聲音一如往常冷硬。

　　“我女朋友。”

　　她了然的露出一個苦笑。

　　伸出手。

　　“你好，我是黎瑾。”

　　她回握。

　　“你怎么不姓于?”她攥緊了衣角。

　　“我們是——重組家庭。”

　　旁邊男人眼中滿是諷刺。

　　—

　　醫院。

　　她握著一張醫療單。

　　整個人都在顫抖。

　　胃癌嗎..

　　她整個人昏昏沉沉回到家。

　　看著星星的笑臉。

　　有些心酸。

　　摸了摸他粉嘟嘟的臉。

　　“星星...”

　　“如果姐姐不在了，你一定要聽哥哥的話。”

　　星星的笑漸漸消失。

　　“姐姐，不走。”

　　他努力讓她理解他的意思。

　　她恍然。

　　“姐姐不走，姐姐還要陪著星星長大。”星星綻開一個笑臉。

　　誰能料到。

　　他醉酒的晚上進了她的房。

　　又是一張醫檢單。

　　她臉上帶著笑。

　　“我打了吧。”

　　這個孩子，我要不起。

　　他看她輕松的表情。

　　無名的怒火。

　　“不打!把孩子生下來!”她沒說話。

　　垂著頭。

　　夜里。

　　她整個人蜷縮著。

　　生活太苦了。

　　這個世界一點沒善待過她。

　　哭了一夜，她的眼紅腫起來。

　　第二天。

　　他看到只是嗤笑。

　　時間一轉而過。

　　她的頭發在掉。

　　開始吐血。

　　偏偏在這個時候。

　　分娩來了。

　　她躺在手術臺上。

　　喘不過氣。

　　腦子越來越昏。

　　下身的疼痛讓她幾近昏厥。

　　眼前越來越黑。

　　最后聽到醫生慌忙的聲音。

　　“怎么大出血...”

　　她閉上眼。

　　哥。

　　生下這個孩子。

　　我欠你的是不是就還完了。

　　上天第一次眷顧她。

　　他努力抓著她的手。

　　“黎瑾，生下這個孩子，我們兩不相欠。”他的聲音像一道光。

　　她努力循著這道光朝最后的出路走。

　　“出來了!孩子生出來了！”

　　她睜開眼。

　　眼前是他放大的臉。

　　他好像哭了。

　　紅著眼看著她。

　　她的眼睛很干凈。

　　一如他們初見。

　　她撐不住了。

　　閉上眼。

　　聲音輕到幾乎聽不到。

　　“哥，我不欠你了...”

　　她第一次叫他哥。

　　他怔愣的看著她。

　　醫生的聲音又響起。

　　“怎么回事!心率怎么…”

　　仿佛隔絕了一個世界。

　　他撫上她的臉。

　　最后一次。

　　這真的是最后一次。

　　他頹廢的蹲在急救室門口。

　　燈滅了。

　　醫生看著他赤紅的眼眶。

　　“病人…沒撐過來。我們突然發現，她是胃癌晚期，又因為大出血。”

　　他還在努力理解“沒撐過來”

　　他擺了擺手。

　　“不會…她不會死。不可能。”

　　“哪來的胃癌，你們肯定搞錯了。”

　　醫生抿了抿唇。

　　留下一句。

　　“見完最后一面，去辦理手續吧。”

　　他要崩潰了。

　　走進滿是血腥味的急救室。

　　她就躺在哪兒。

　　緊緊閉著眼。

　　他站在旁邊。

　　開口說。

　　“…黎瑾，你做媽媽了。

　　黎瑾。

　　你做媽媽了。

　　你怎么不笑啊。

　　他摸了摸她已經發涼的臉。

　　“你看看我，醫生說你死了。”

　　“你睜開眼，我就讓齊成把這家醫院砸了好不好？”

　　“怎么不說話?”

　　“你生了個男孩兒。”

　　“真丑，一點不像我。”

　　“黎瑾，你應我啊。”

　　她面容安詳。

　　他的淚砸下來。

　　一滴又一滴。

　　他顫著聲。

　　“黎瑾。”

　　她再無反應。

　　—

　　齊成把文件遞給他。

　　“您…別看了。”

　　他伸手接過。

　　一邊看，一邊聽齊成說。

　　“黎瑾小姐五歲那年，您的母親帶著您嫁入黎家，黎瑾小姐的父親很珍愛黎瑾小姐和她的弟弟，分給您的關愛很少，因此，您的母親起了邪心。”

　　“后來，黎瑾小姐上了初中，遭受了校園暴力，抑郁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休學。”

　　“高中時期，她很聽您的話，但您的很多惡意行為給她帶來了很大影響，后來上了大學，黎瑾父親也就是您的繼父過世，因為遺產留給他們姐弟偏多，您的母親積壓已久的怨念終于爆發。”

　　“她設計了一場火災，準備與黎瑾姐弟同歸于盡，這樣所有的財產就能順理成章的落在您手里，可她沒想到，黎瑾抱著弟弟跑出了別墅，監控顯示，她正準備跑回去拖您母親時，別墅爆炸了。”

　　“后來...”

　　后來是什么。

　　他開始報復她，以各種手段。

　　而現在。

　　他看著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

　　都是她受的苦。

　　他哽咽著說。

　　“齊成...我要怎么彌補她。”

　　她死了。

　　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齊成也跟著紅了眼。

　　“黎瑾小姐的一輩子，過的很苦。”

　　在他的打壓下。

　　沒穿過新衣服，沒吃過飽飯。

　　他讓齊成出去。

　　“黎瑾…你不欠我的。你從來都不欠我的。”

　　當天晚上。

　　他做了個夢。

　　夢里，她背著他回家。

　　他喝醉了。

　　她湊在他耳邊說。

　　“于灼，我喜歡你。”

　　他醒了。

　　去了她住的雜物間。

　　她的東西很少。

　　除了衣服只剩一個本子。

　　那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寫了一句話。

　　應當是她小時候寫的。

　　“小瑾喜歡哥哥。”

　　霎時間。

　　他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