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達還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親自把易崢請進來了。

　　跟沈南希走在路上，易錚想起李達怨毒的眼神，皺眉：“南希，你這次這樣打他臉，若是他以后給你使絆子，可如何是好？”

　　不管是礙于Emperor的吩咐，還是出于對沈南希個人的好感，易錚都不太希望沈南希陷于不好的境地。

　　最起碼，在Emperor的終極命令下達之前，她還是平平安安的好。

　　李達不是什么厲害的大人物，但有時候，讓人防不勝防的，往往都是小人物。

　　沈南希聽出易錚口吻里的擔心，看著前方，忽問：“你覺得我會怕？”

　　“……不覺得。”如果怕，也不會直截了當地讓李達沒臉了。

　　“易錚，九歲生日前，我爺爺帶我去鄉下老友家做客，恰巧，那位爺爺家正在宰羊——”

　　陰雨天，深秋寒風送來女孩空靈的聲音，漫不經心的語氣里，染上了比尋常更深刻的冷。

　　“我還記得，那只小羊羔年齡不大，無辜地看著它的主人，那雙好像鏡子般不染塵埃的純澈眼睛，突然映射出那把向它而來的屠刀，這時候，它的眼角好像有淚珠滴落……那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最接近生命真諦的一刻。”

　　語氣一頓，她陡地話鋒一轉：“易錚，你知道我明白什么了嗎？”

　　“南希，你明白了什么？”

　　“弱肉強食，被宰是該！”

　　“……”

　　易錚側目看她，她沒有看他，側顏一片冷漠，仿佛結了一層霜，永遠不會結冰，也永遠不會化水。

　　這一剎那，他突然很不理解，這女孩，明明年紀比他還小，心思怎么就那么深呢？

　　沈南希雖這些年過的不太好，但資料上顯示，她回到沈府的前兩年還是倍受疼寵的小公主的。

　　這樣一個無憂無慮的富貴小女孩看到宰羊這種血腥場面，不該是心存憐憫同情，然后發出悲天憫人的感慨嗎？

　　怎么到她這里，就如此與眾不同，連感嘆的話都充滿血腥暴力呢？

　　“小羊羔不如它主人強，那就只能等著被宰殺成盤中餐，滿足人類的口腹之欲。同樣，如果我不如別人強，那我也只能被動地等著被蠶食。”

　　沈南希轉眼看他：“易錚，你覺得，我是那種會給別人機會，蠶食自己的人嗎？”

　　“……不是。”

　　沈南希對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收回視線，撐著雨傘，步履平緩，目不斜視。

　　沈南希不是無緣無故會和別人說起往事的人，所以，她突然和他說這個，是什么意思呢？

　　驀地，易錚心頭一凜。

　　難道……她是在借機敲打他？

　　借往事告訴他，她是什么性格的人，以沈南希不動聲色地行事作風，確實有可能！

　　所以，他還是暴露了，讓她懷疑了？

　　不，不，比起他的暴露，讓她懷疑的，更該是她的多疑和敏感。

　　如果徹底暴露，以她的性格，就算他對她再有利用價值，她也不可能讓他再留在她身邊蹦跶了。

　　所以，這一次的敲打也可以從側面表明她盡管懷疑他，但暫時還沒有踢掉他的想法。

　　看著她的背影，易錚的腳步不自覺地停了停，然后，才狀似若無其事地重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