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急忙否定,但之后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時腦袋里只覺亂得很,想說的話都在肚子里攪成一塊兒。
“其實,你同逐妍一樣喚我「玉媃」,就很好……”她的頭埋得更低了,臉卻愈發紅起來。
我會了意,看來這些時日與今晚的一番話,倒也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想來她雖貴為公主,但內心所向往的還是尋常百姓的生活吧。我這般想著,便對她道:“公…玉媃,你也不用再喚我「吳公子」了,聽著怪難受的!”
她輕輕點了點頭,那如水的眼眸都快彎成今晚的月牙了,只聽她說道:“若是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只管開口便是?!?p> 我心下一動,急忙說道:“我倒正有一事想請玉媃你幫幫忙。”
“你倒和逐妍說得大差不差,得了便宜便……”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掩嘴輕笑著。
我嘆了口氣,道:“那妮子,卻老愛說我壞話。我這事倒與朝廷有關,聽逐妍說以前有一次皇室家宴,有過天一教的人來舞劍助興,不知玉媃可還記得,那天一教所來之人的名字?”
她蹙著眉思索片刻,緩緩搖了搖頭:“逐妍來宮中與我作伴,參加家宴也有數次,我也記得有人舞劍,但具體年份卻是忘了,還需回宮查查才可知曉?!?p> 聽得這番話,我正思索著是否應該再拜托她回宮去查一查,卻又聽得她說道:“不若這樣,正月初三我需回宮參加家宴,你與我同去,屆時你也舞上一番,我再直接問出來,想來應是有人記得的,知了年份,再去查閱年譜看看是誰,也方便了許多?!?p> 我眼睛一亮,當即點了點頭,她給了我這次舞劍的機會,一來可以直接詢問到底是哪一年,二來,我也可以直接觀察一番一些皇親國戚,若是能看出究竟是誰心懷不軌,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玉媃還了我裘衣,便與我相別各自回房間休息了。我躺在床上,卻忽的想起以前青兒所說的話來,難道,真如她所說一般么?
初一初二這兩天,原本豫州各大官員是要來將軍府也拜年的,但所幸孟輕鴻不在家,這些人也只派了家中管事送來拜年貼。不過,看著孟方一直站在門口送著進進出出的人,長公主也是在正堂中從早坐到晚,還是令我一陣汗顏,這當官也忒麻煩了!
我正坐在后園的一處亭子里感嘆著,逐妍走過來碰了碰我的胳膊,笑著道:“怎么樣,是不是羨艷得緊?往年我爹爹與兄長在家時,可比這熱鬧多了呢!”
我笑著搖搖頭,回道:“這有什么好羨慕的,等以后過年,叫你青姐姐給天一教的弟子下令,挨個來向你孟大小姐拜年,說不準門檻都要被踩破呢!”
她伸出手來捏著我的鼻子,使勁晃了晃,嗔道:“我又沒說我羨慕!你這淫賊,說話恁地狡猾!”
我鼻子吃痛,急忙討饒,就在我與逐妍嬉鬧之時,玉媃走了過來,笑著道:“你們且歇一會兒。逐妍,明日我要回宮赴家宴,這你是知曉的,只不過,我要借你好兄長幾日,不知你可愿意?”
逐妍聽后,急忙揮手道:“快,玉媃,趕緊把這人帶走!我現下可是一刻也不愿看到他!”
“好啊,我現在便隨玉媃進宮,再也不回來了。”我笑嘻嘻地望著逐妍,調侃道。
她聽著我的話,立刻黛眉一蹙,伸出手使勁在我肩上拍了又拍:“我就知你定是懷著這壞心思的!”她說著,又去挽上玉媃的胳膊,輕哼了一聲,接著道,“可惜,我家玉媃才不會看上你這臭淫賊呢!玉媃,你說是不是?”
玉媃聽此,只是笑著,既不搖頭也不點頭,然后對逐妍道:“你說是自然就是,我就怕你舍不得你這好兄長呢!”她說著,還故意在最后三字加重了語氣。
逐妍頓時俏臉通紅,嬌嗔道:“玉媃,你身為公主卻來取笑我,我今日定叫你好看!”她說著,就追著玉媃嬉笑打鬧起來。
見著兩女的模樣,我心里倒是暢快得緊,但一想到除夕那也玉媃所說的話,又覺得能真正同她稱得上朋友的,便也只有逐妍了吧,心下又不免生出一股悲傷的情緒來。她們見我如此,卻又來與我胡鬧了,我急忙討饒,匆忙逃離回房間。
到了初三,我便由逐妍好生打扮了一番,就隨著玉媃進了那森嚴重重,于我來說實為遙不可及的皇宮。這皇宮著實大得緊,也不知穿過了多少的宮門與長廊,總算是到了她所住的攬月殿。
在那群宮女詫異的眼神中,我厚著臉皮跟在她的后面,她冷著臉對正欲上前阻止我再往前走的宮女道:“吳公子是我請來的貴客,你們若敢怠慢了他,拿你們是問?!痹谝黄Q是中,她又領著我到了偏殿,輕聲道:“家宴是在初七晚上,這幾日你便在這里好生歇息吧,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下人們便是?!?p> 我點點頭,道了聲謝,就將她送出房外,她正欲抬腳離去,卻又轉過來,拿食指抵在唇邊,對我眨了眨眼:“攬月殿中隨你去,但可切莫出殿了!”
我急忙點頭稱是,她這樣說也是合情合理的,畢竟,讓我這一介平民住進公主的宮殿,已算是逾矩,若是我隨意出殿被其他的宮女太監發現,怕是十個腦袋也不夠我砍的。
皇宮不愧為皇宮,無論是屋內擺飾或是宮女端來的吃食,都比將軍府還要高上幾個檔次,但也不知是否是宮規森嚴,我一推開房門,那站立在外的兩名宮女就逮著我噓寒問暖,就差服侍我沐浴更衣進食了!實在是煩惱得緊。
好不容易挨到了初七,我終于找了個空當,趁著午休門外的宮女在打瞌睡時,便悄然溜出了房間,舒展了一番身形,開始在這攬月殿內閑逛起來。這不逛不知道,一逛嚇一跳,公主的寢宮,竟然亭臺樓閣軒榭廊坊樣樣皆有,若說這是避暑行宮之地,我也是深信不疑的!
我行至這湖邊小亭,雖不見佳人,但那石臺上所鋪宣紙的筆墨已干透,看來已寫多時了,出于好奇,我便踱著步子行到正面,看那字雋婉秀麗,仔細一瞧,竟是一首《鷓鴣天》:
玉屑吹皺南山松,枯枝原在嫩芽中。小樓寂寂縛簾幔,庭院深深鎖月宮。
相逢事,恨匆匆,落花流水向長空。安得一曲肝腸斷,直教春蠶染淚紅!
這詞中凄婉之情,直叫我一陣又一陣地心疼,我雖少讀詩詞,但那其中之意,又怎能不知?我正自傷感之時,這首詞主人的聲音卻響了起來:“吳溟,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