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著,那譽王已收了劍,朗聲道:“臣弟有幸在西域收到了這套劍法,但臣弟愚笨,也只能舞其形了,還望皇兄莫怪!”
圣上擺了擺手,似乎頗為高興,賜了譽王一杯酒,便宣布宴會繼續,但沒過一會,他便同皇后先行離去了。
但雖然正主算是走了,這宴會似乎并沒有要結束的意思,我見那些人似乎敬酒更甚,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苦惱間,后背卻被人給拍了拍,轉頭看去,一個玉媃的貼身宮女便對我恭敬地道:“吳公子,公主已在殿外等候了。”
我像是得了救一般,急忙同周圍的人告了辭,就隨著宮女來到殿外,見她已上了鸞轎,便規規矩矩地道了聲“公主”,雖私下里可以喚她姓名,但在這些場合還是不能廢了禮數的。
“吳溟,我頭暈得緊,你且上轎來替我瞧瞧。”她的聲音柔柔地從轎中傳來,我想著她應是吃酒吃太急了,也沒多想,便掀起簾子進得轎中。
我見她面頰微紅,一只手撐在那橫木上,眼中帶著醉意,便關切地問道:“是不是吃酒吃急了?我這便用內力幫你把那酒意散了。”
我說著,就要運功,卻見她對我搖了搖頭,只聽她輕聲道:“這樣就很好呢,你且待在轎中陪我,等到了攬月殿,就不醉了。”
我頓時會了意,原來她只是想借醉酒的借口,讓我能名正言順地進到轎中來,便點點頭,與她說起話來:“這紫宸殿真是大得緊,若不是我目力好,怕是想一睹龍顏都做不到。”
“主要是今番各宮的娘娘們也來了,便又多添了些席。”她頓了頓,接著道,“不過這紫宸殿的規模,倒沒有集英殿大,那里是用來殿試和設國宴的,文武百官都能容得下呢!”
聽她這樣說,我不禁嘖嘖稱奇,但一想到那「一入宮門深似海」,便仍覺得還是江湖好太多了,等孟輕鴻的事情解決了,我便離這廟堂遠遠的,一想到這里,我便問道:“那元嘉二十四年的天一教徒,可查到了?”
她笑著搖搖頭:“哪那么快呢,這年譜存放在架閣庫中,查起來還需要點時日。明日咱們先回逐妍那里,我已吩咐人去查了,查到便會送至將軍府。”
我點點頭,想著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正欲為方才的話道歉時,卻聽得她問道:“你查這個,是想要弄清天一教中的誰串通了朝廷嗎?”
我點點頭,將猜想說與她聽,末了,又問道:“玉媃,你有沒有覺得諸位王爺或是皇子中,有誰有謀權篡位的意圖或者趨向于這方面的表現呢?”
她思索一番,輕輕搖了搖頭,道:“若是誰有狼子野心,也不會輕易外露吧。不過,父皇雖已日漸衰老,但他所實施的明政都深得民心,那人想要篡位,不怕引起民怨嗎?”
“點就在這「老」之一字,懷他想者有二,其一,諸親王中正壯年者;其二,諸皇子中于皇位不可得者。至于民怨,一旦謀權成功,政策一時不變,天下仍姓洛,又有誰會管究竟這姓氏后面的名稱?若是再施以良策,百姓恐怕只會對這新皇贊不絕口了!”
“所以,若是能在他動手之前,拿到一些私通的證據,便能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
我點點頭,接著道:“這件事孟將軍已知曉,但無論如何,都要小心才是。”
“吳溟,你為何不考取進士謀個一官半職呢?我朝有你這樣的人,定是百姓的福氣。”她聽完我的話,思索了半晌,卻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我苦笑著搖搖頭,答道:“你們怎的一個個都盼著我做官,那官老爺有什么好的,還是做那閑云野鶴自在啊。”
我說著,見她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來,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此時轎已停住,我抿了抿嘴唇,下了轎后將她扶了下來,低低地道了聲“抱歉”。
她輕輕搖了搖頭,只是對我道:“今日你先好生歇息,明日我們再返回將軍府。”她說完后,吩咐宮女將我好生服侍好,就緩步離去了。
我躺在這攬月殿偏殿的床上,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腦子里亂如麻,等我解決了孟輕鴻的事,是不是就要與這公主天各一方,再無相見之日了?
第二日,我便同她一起出了宮,回到了那將軍府,但也不知是什么心理在作祟,我一見到她,便心里泛苦,所以好些時候我都躲在屋里不肯再出來,逐妍來問過我,我只是用身體不適搪塞過去。
直到那正月十五的上元節,逐妍把我從屋里拽了出來,指著我的鼻子問道:“吳溟,這幾天你是不是在躲著玉媃?”
我心口不一地擺了擺頭,道:“我躲她干嘛?我都說了我只是不舒服。”
“臭淫賊,你的那點心思,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不管你們那幾日在宮中發生了何事,今晚的燈會,你不許缺席!”她又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說完這句話后就轉身離去了。
聽得她那樣嚴肅的語氣,我實在是不敢再推脫了,但她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卻是毫無頭緒,只得靜靜等到夜幕降臨。
用過晚膳,她們兩人就去房中換衣服了,雖然我覺得實在是沒必要,但也只能在前院里等著,正等得百無聊賴之時,卻聽得一陣環佩叮嚀聲由遠及近傳來,定眼看去,兩女竟穿著同樣一襲長裙,緩步向我走來!
我苦笑一聲,對她們道:“你們穿成這樣,若再戴著同樣的面具,到時到了燈市上,卻讓我如何分辨得清。”
逐妍笑了笑,將兩副不同的面具從背后拿了出來,兩副面具各貼著金箔與銀箔,只露雙目,看起來倒也別致得很。她將其中一副遞與玉媃,然后對我道:“你說的我當然有想到了。”
我摸了摸鼻子,將已經的面具也戴在臉上,便帶著她們行出了將軍府。
豫州不愧為京城,此時已入夜,那主道上早已張燈結彩人滿為患,連小巷子里面也是掛起了各式花燈,好不熱鬧。
賞了好一會花燈,她們在一處猜燈謎的地方停了下來,我對這些倒是興趣不大,就同她們說了一聲,進了另一旁一個耍雜藝的圈子,饒有趣味地看起來。
不多時,就感覺肩膀被人拍了拍,回過身去,竟是翠兒,只聽她道:“公主有點事先回府里了,小姐讓我陪公主回去,還請吳公子照顧好小姐。”
我點點頭,想著應是宮里的人來找玉媃了,便走回猜燈謎的地方,卻見逐妍一人在那邊望著我,那眼中帶著無限的柔情。
那一眼,我只覺得這周遭再無其他,只剩下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