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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翼之洪宙?zhèn)?/h2>

十三 神通師爺

清翼之洪宙?zhèn)?/a> 南溪翁 7791 2020-07-08 17:48:25

  次日清晨用過早飯,洪宙和青吟、和珅、紀昀一起帶著靈兒步行前往琉璃廠。時逢天氣晴朗,一輪暖陽斜掛天際,照得大街一側一片金黃,眾人心情大好,一路說說笑笑便到了海王村。果見長街兩側盡皆雕梁畫棟的門店,洪宙穿越前來過這里,心想這里和現(xiàn)代時期的面貌倒有幾分相似。幾人沿街而行,單看門店招牌就是一道風景,什么“寶古齋”“古韻齋”“萃珍齋”“樂海軒”“震云閣”“慶云堂”等等,字體各異,爭奇斗韻。賣的都是些古玩字畫、文房四寶、古籍碑帖,還有仿古家具、花鳥魚蟲等玩意兒。

  洪宙對紀昀道:“老紀看看有你喜歡的古書典籍什么的,帶些回去。”紀昀哈哈笑道:“有表哥和二姐兩位財主付賬,那老紀我就不客氣了。”大家皆被紀昀逗笑,均覺他在短短的時日里變了個人似的,說話詼諧風趣起來。

  和珅指著一間門店道:“宙哥,咱們到那里去看看,說不定還有些真玩意兒。”

  洪宙抬頭見黑底金子門額上寫著“汲古齋”三字,落款是“孟頫”,紀昀道:“書法布局講究穿插迎讓,這塊匾上的字一看就不是一氣呵成,那是集的字,絕不是趙子昂手題。”洪宙對書法不是很懂,信步進到店里,掌柜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長須男子,正在柜上喝茶,見洪宙一行進來,衣著不俗,忙堆笑來迎:“幾位爺光臨,快里面請!”

  洪宙點了點頭,見幾個貨架擺滿了古玩器皿,墻上掛的盡是字畫,有的斑駁陳舊,想必是些古物。

  洪宙對這些東西并不十分感興趣,抬眼見柜旁架子上陳列著一把彎刀,鑲金帶銀,鞘上還嵌著一顆碩大的紅色寶石,便走近觀看。

  那掌柜的湊上來道:“爺真是好眼力,這把蒙古彎刀是我新近淘來的寶貝,那是蒙哥大汗帳下千戶長使過的,我用了五十兩銀子從蒙古商人手里買來,寶刀配英雄,爺要是喜歡,我原價贈奉,決不添一兩銀子。”

  和珅在一旁笑道:“掌柜的你可真山侃,這潘家園的水貨也值五十兩銀子,你若要我五兩銀子給你,要多少有多少。”

  掌柜的尷尬地一笑,道:“幾位爺原來是行家,既然進了小店就請隨便看,看中哪個我低價給爺,算是結個善緣。”

  洪宙還未說話,忽聽有人笑道:“哈哈,真是有緣啊,在這里又遇到了洪公子。”

  洪宙轉身一看,竟是在時政大會上遇到的那位傅府師爺東方也帶著兩名隨從走進了店里。

  洪宙大喜,叫道:“呀!東方哥,你怎么也在這里。”洪宙自見到他,便油然而生親近感,此時遇到自是喜出望外。

  東方也一愕,文人相見一般互稱兄臺、仁兄、尊駕之類的,聽洪宙直呼“東方哥”,心里一暖,甚是歡喜,便道:“賢弟對這些文玩字畫有興趣?”

  洪宙搖頭道:“我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今天只是帶著弟妹們出來散散心。”說著把青吟等人給他一一介紹,又轉頭對青吟等人道:“這位是傅中堂府上的東方大哥。”

  青吟等上前見禮,東方也對紀昀笑道:“紀公子在時政會上才識出眾,妙語如珠,令人難忘啊!”

  紀昀道:“小弟只是紙上談兵,見不得真章,讓東方哥見笑了。”

  東方也哈哈大笑,道:“今日紙上談兵,說不準哪日便請君入甕呢。”

  洪宙問道:“東方哥也喜歡收藏古董嗎?”

  東方也點了點頭,環(huán)視了店里陳設的物件,道:“這滿屋的玩意兒未必有真的,洪兄弟若是喜歡,回頭我送你兩件。”

  洪宙道:“不用不用,我對這些東西興趣不大。”又道:“東方哥,相約不如偶遇,珅子昨天弄來了一筐辣椒,不如現(xiàn)在就去我那里,我親自下廚炒幾個菜咱們喝一杯,您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東方也聞聽食欲大動,喜道:“你還有這等手藝?那敢情好,咱們現(xiàn)在就去。”

  店掌柜在一旁道:“這位爺剛才說話我就不愛聽了,您說我這滿屋沒有真玩意兒,這話可有點過了。”

  東方也笑道:“莫非掌柜的還真的有寶,可否拿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

  掌柜的神秘一笑,道:“今兒就讓各位開開眼,幾位爺請稍等。”說著進了后堂,不一會兒出來,手里拿著一卷畫軸,他將畫軸遞給東方也道:“爺請自打開來看。”

  東方也見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便微微一笑,接過畫軸打了開來,只看了幾眼臉色微凝,他一招手,那兩名隨從接過畫來將畫全部展開。

  洪宙等人朝那畫兒上望去,見畫兒上畫的是幾個神仙人物,筆法清晰流暢,人物生動傳神。但畫上既沒有題跋也沒有落款,只左下方加有一枚朱印,上面大篆刻“道玄”二字,頗有殘破感。

  青吟看了一會兒,道:“這是吳道子的《神仙出游圖》。”

  東方也道:“青吟妹子好眼力,這確實是吳道子的手筆。”

  掌柜的甚是得意,道:“這畫兒是我用了八百兩銀子淘來的,幾位爺看可值這個價兒?”

  東方也點點頭道:“八百兩買的便宜了。”

  和珅忽道:“我勸掌柜趕緊一百兩銀子把它賣了,存在店中對貴店的名聲不好。”

  那掌柜的嗔道:“這位小哥莫要說笑,這幅畫兒如何只值一百兩銀子。”

  和珅笑道:“您走眼了,這是一個贗品,這幅畫兒乃吳道玄的弟子章溪之作。”

  掌柜的一驚,道:“小哥莫非詐我,這怎么不是吳道子的畫兒?”

  東方也、青吟、紀昀皆是書畫鑒賞高手,聽了和珅的話,心里也是不信。

  和珅道:“掌柜的若是不信,請找些白酒和棉紗布來,咱們當場驗證。”

  那掌柜心里忐忑不定,喚伙計找來了棉紗和白酒。和珅拿過紗布沾了些酒,輕輕的在畫上印章處擦拭,只幾下便把那枚朱砂印記擦得干干凈凈。眾人均覺奇怪,一般情況下印色是不容易擦干凈的。

  那掌柜心里抱著一線希望,道:“即便印章能抹去,又如何知道不是吳道子的畫兒呢?”

  和珅一笑道:“掌柜的莫急,真假頃刻便曉。”說著,俯下身從一側細看那畫兒面,然后又用沾酒的棉紗在一空白處慢慢抹拭,剎那間一枚印跡顯了出來,大家細看那印章,果是“章溪之印”四個字。

  和珅道:“吳道子與章溪名為師徒,實乃半師半友,二人常以作畫為嬉,適才我擦去的印章是章溪用藥物加蓋上的,這枚印章才是真的。只是那章溪沒什么名氣,未載史冊,因此這畫兒就不值錢了,若能一百兩賣出那便算是好的了。”

  眾人聽得耳支目張,均覺這典故有些離奇。那掌柜的面如死灰,直搓手道:“這可如何是好,這次真的是走眼了,虧了我這八百兩銀子啊!”

  和珅見他疼肝痛肺的樣子,便道:“掌柜的,我家公子非吝財之人,見你破財也過意不去,我們出五百兩銀子買下此畫,讓你少虧一些,你看如何?”

  那掌柜的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說什么?”和珅又說了一遍,那老板才喜出望外,連連作揖道:“幾位爺真乃活菩薩呀!”

  和珅當即付了銀票,掌柜的親將畫兒收好,又用一只華美的錦盒裝起遞給了和珅。

  眾人從店里出來,東方也贊道:“和珅兄弟年紀輕輕,居然有識別古畫兒的本事,了不起啊!”

  和珅道:“東方哥謬贊了,小弟家中做過這文玩字畫的生意,見得多了就知道一二。”

  說著話,轉過了街角,和珅嘿嘿一笑,道:“宙哥,今天咱們撿了個大漏兒。”

  洪宙不解,問:“撿了什么大漏兒?”和珅一指懷中的畫兒,道:“這幅畫是吳道子的真跡。”

  眾人一聽,皆是一奇,只覺得此事太過詭異。和珅道:“那枚章溪的印章也能擦去,吳道子的真章在左側中間的位置,一擦便現(xiàn)。”

  洪宙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和珅道:“此畫是經(jīng)過前明收藏大家項墨林之手的,此人有一個嗜好,就是喜歡把收藏的古人字畫題頭落款和印寶隱去,在用藥物制成的印色加蓋上假的印記,還故意留有破綻。傳說曾有江湖書畫大盜潛入他的庫中,見滿庫書法字畫盡皆‘贗品’,便罵道:‘世人皆知項墨林收藏極博,卻原來竟是個欺世盜名之輩!’留詩嘲諷后空手而去。”

  東方也哈哈大笑,道:“原來項子京有此癖好,由此還因禍得福了。”

  洪宙搖頭對和珅道:“咱們豈能這樣欺詐,你去再送五百兩銀子給那掌柜的,就說有人喜歡這畫兒,已高價收購。不能讓人家把本錢也賒了。”

  和珅答應一聲,將畫兒交給了紀昀,轉身去了。

  東方也道:“洪兄弟純性良善,當今世上可真是難得呀。”

  洪宙道:“哥哥過獎了,生意人掙錢不易,咱們也只是求個心安。”伸手從紀昀手里取過畫卷道:“東方哥,你我一見如故,這幅畫乃玩賞之物,不成敬意,望哥哥笑納。”

  東方也望著他,見他用千兩銀子所購之物轉手相贈,甚是敬佩他的氣度和慷慨。便道:“兄弟盛情,卻之不恭,我收下了。”說著接過畫卷交給了身后的隨從。洪宙見他收下,心中甚喜。

  東方也道:“有來無往非禮也,我也有一物相贈。”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把折扇,道:“兄弟雅人,當配此扇更增俊逸之氣。”說罷將扇子遞了過來。

  洪宙向來不瑣碎,道:“那就謝謝哥哥了。”雙手接過扇子,只覺入手沉重,烏沉沉的扇骨帶一扇墜兒,那墜兒是一塊碧綠晶瑩的古玉,單看這扇墜兒便價值不菲。

  打開扇子,見一面是一幅工筆山水,筆工精致,另一面題寫了一首詩,洪宙認得是:

  春山伴侶兩三人,

  擔酒尋花不厭頻。

  好是泉頭池上石,

  軟莎堪坐凈無塵。

  看到后兩句,洪宙覺得似與無相門功法之意依稀相通,他不知此詩出處,心里不禁暗暗稱奇。

  紀昀站在一旁探頭觀望,不禁呀的一聲道:“這可名貴的很了。”

  洪宙問道:“怎么?”

  紀昀道:“這是唐寅的《春山秋水圖》,這扇子單一面是唐寅的題字或繪畫便極是難得,這兩面既有字又有畫,且都是唐伯虎的真跡,那可是稀世珍寶啊,此物一般是家傳之寶。”

  洪宙一驚,合起扇子對東方也道:“哥哥厚意兄弟心領了,如此厚賜小弟如何敢當。”

  東方也笑道:“區(qū)區(qū)身外之物,何足掛齒。”

  二人正說話,和珅跑了回來對洪宙道:“宙哥,那店老板得了銀票感激萬分,說今晚要在得月樓請咱們吃飯,被我推掉了。”

  洪宙點了點頭。忽聽得前面鑼聲響起,大家放眼望去,見一大隊人馬押著二十余輛囚車開了過來。東方也牽著洪宙的手讓到了路邊,道:“這是各省緝拿的朝廷要犯押解進京,已經(jīng)過御批,三日后便要問斬。”

  洪宙第一次見這場景,沉重的囚車碾過青石路面,發(fā)出咯咯的響聲,囚籠里的犯人身帶枷鎖,皆蓬頭垢面,有的還遍體鱗傷,顯是遭了不少的罪。

  忽地,和珅指著一輛囚車道:“宙哥,你看那是誰?”洪宙朝他手指處望去,見車上囚犯頭發(fā)散亂,手腳都被鐐銬鎖住,背后插了一塊牌子。觀其面目果然甚熟,一轉念便想起此人是山西七里山的劉二爺,當日到青吟那里搶親被自己趕走的那人。心想那日此人作惡自己沒有殺了他,不料他的報應來得這么快。看那牌子上寫著:山西奸殺大盜劉富奎。不由得朝青吟望去,卻見青吟臉色慘白,全身微顫,想必是看到了姓劉的,心里勾起了往事。

  囚隊過后,洪宙與東方也邊走邊聊,不一會兒到了家中,洪宙對和珅道:“今天難得這大晴天,你讓高明高亮把桌椅都搬到院里來,咱們在這院里享受一下陽光。”

  和珅馬上便去操辦,轉眼便把一張八仙桌和椅子都搬了出來,擺在了院里花架旁。洪宙請東方也坐了,然后又道:“珅子,有什么辦法在這里起個爐灶,我在這里炒菜最好,不跑鍋氣兒。”

  和珅笑道:“這個最是容易不過,我以前在阿桂將軍的營中,壘灶做飯那是常事兒。”說罷,讓高明弄來些磚塊,和珅出手麻利,變魔術般架起了爐灶。高明高亮又搬來了臺案、木炭,秋菊冬梅把洗凈的蔬菜、肉食也都拿來,大家聽說洪宙要親自下廚做菜,都十分好奇。

  東方也心情大悅,只覺得這里別有風味兒,但見洪宙將大圍裙往身上一罩,順手拿過一塊肉來拍在案上,操刀在手切將起來,只聽得啪啪之聲連響,他手中的菜刀只見刀影,看不清刀身,就這刀功便令人驚絕。片刻間蔥姜蒜及各種配菜便已齊備,洪宙正準備架鍋下油,瞥眼看見青吟坐在一角氣色不佳,似乎心神不寧的樣子,不禁關切,問道:“二妹不舒服嗎?”青吟抬頭看了洪宙和東方也一眼,道:“大哥,東方哥,小妹忽感身體不適,想先回房休息。”

  洪宙道:“讓老紀給你把脈看一下。”

  青吟道:“不用了,我去歇息一下就沒事了。”

  洪宙放心不下,道:“讓秋菊冬梅送你回房吧,一會兒把飯送到房中。”青吟輕施一禮,便轉身離去,剛走出幾步,身子一晃朝地下倒去。洪宙一驚,身形晃處已到了近前,伸手將她托住,叫道:“老紀快來!”

  紀昀早在一旁為她擔心,急忙奔過去拿起她的手腕把了一會兒,道:“無甚大礙,只是憂慮過度了。”說著在她手上虎口處揉了揉,又用指節(jié)在她太陽穴上頂壓了幾下。

  洪宙心里大是疑惑,今天青吟自看見囚車上的劉二爺之后就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當時在七里山劉二爺搶親的時候也未見她有甚驚懼,現(xiàn)下劉富奎已經(jīng)身陷大牢,又有自己這個大高手在側,她怎么會憂慮過度呢?

  見青吟悠悠醒來,洪宙道:“二妹,你有心事不妨說出來,咱們這么多人,沒什么解決不了的。”

  青吟伸手拉住了洪宙的胳膊,道:“大哥,你想個法子救救劉全吧,他……他三日之后就要被問斬了。”

  洪宙問道:“誰是劉全?”只覺得這個名字以前在哪里聽說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了。

  青吟道:“就是那日到我那里搶親被你趕走的那個劉寨主,今天在囚車上看到他的。”

  洪宙奇道:“你說的是那個劉富奎?”

  青吟道:“他不是劉富奎。那是地方官兒欺瞞朝廷,讓他‘頂白鵝’,劉富奎是山西的采花賊,而劉全是個好人,從不干作惡之事。”

  這一下倒是大出洪宙的意料,正要再問,東方也面色微變,道:“頂白鵝!青吟妹子,這頂白鵝是怎么回事兒?”

  青吟道:“東方哥,您住在京城可能不知道地方官府的骯臟之事,朝廷責令地方限期緝拿的重案要犯,地方官兒沒本事拿到本主,便拉來不相干的人頂缸,這就是頂白鵝。”

  東方也驚道:“竟有這等草菅人命的荒唐之事,這也太大膽了。那些頂缸的怎么也心甘情愿的來送死呢?”

  青吟苦笑了一下道:“哪有心甘情愿送死之人,他們往往是被官家捉住了什么把柄相威脅,不得已才來頂罪的。”

  和珅道:“二姐,這劉全你以前就認識,對嗎?”

  青吟點了點頭,她看了一下洪宙,幽幽地道:“大哥,小妹家里原來是江南旺族,家父原是江寧織造。”

  東方也一驚,道:“你是江寧織造馮敬賢的女兒?”

  青吟問道:“東方哥識得家父嗎?”

  東方也道:“令尊當年與理親王弘皙合謀,挪用庫銀一百余萬兩,被朝廷抄了家。令尊想不開自縊身亡了,真是可惜!圣上念其在先帝臨朝時對朝廷有過大功,又是受弘皙之累,惜其才華,原本打算流放兩年在重新啟用的,不想他會自尋短見。”

  青吟道:“東方哥說的可是當真?”

  東方也點點頭道:“當年劉統(tǒng)勛大人親往江寧,本欲要將圣意向令尊透露一二,讓他靜心待命,哪知劉大人趕到時令尊已經(jīng)……”說到這里不禁一聲嘆息。

  青吟回想起當年往事,不禁淚如雨注。洪宙擔心她傷心過度,便轉移話題,問道:“二妹,你是怎么認識劉全的?”

  青吟略定了定神,道:“當年家父去世后母親也病倒了,不久也去世了。府中下人也都散了,幾家親戚見我像躲瘟神似的,我孤身無依,便到太原投奔晉遠鏢局的竇老鏢頭。”

  和珅問道:“可是竇先聲竇老英雄?”青吟道:“正是,竇老鏢頭與先父是莫逆之交,我與竇伯父的長子竇爾烈自幼便定下了親事。竇伯父得到了我家遭變故的消息,便親往探訪,途中與我相遇,他將我接到家中,如親生女兒般對待,爾烈哥也是對我百般呵護。”說到這里,想起那段時光,心里平添幾許溫馨。

  東方也、洪宙均想,她一個富家千金遭此變故,不得已寄人籬下,著實令人憐惜。只聽她話語一轉,道:“但是沒過多久,竇伯父押鏢送一件重要物什去四川,途中遇到了一個藏僧劫鏢,動起手來,伯父被打的身受重傷,鏢也失了,還沒被送回家中便已仙逝。”說到這里,又雙眸淚落。

  和珅道:“竇老英雄武功威震晉西,八卦掌法和九環(huán)寶刀江湖上無人能敵,什么人能傷得了他,他押的是什么鏢?”

  青吟搖頭道:“詳情我也不知,伯父去世后,爾烈哥散盡家財賠了鏢,他自幼識馬,人稱小伯樂,便做起了騾馬買賣,我常隨他一起東奔西跑的,雖然累些,但也過的無慮無憂。有一次爾烈哥來京城送馬,結識了劉全,劉全是販賣文玩古玩的,他雖然潑皮,但是個極講義氣的人。爾烈哥與他意氣相投,便結為好友,一次我們途徑七里山,遇到強人打劫,爾烈哥武功高強,那劉全也會些武藝,他們當場殺了匪首,眾山賊便拜爾烈哥當了山寨大頭目,劉全做了二寨主。他二人接管了山寨,便與山下百姓秋毫無犯,帶山眾在南坡開墾了許多荒地,自收自吃。我和爾烈哥在山上成了親,爾烈哥見我喜歡清靜,便在山下坡上建了兩間房子,就是大哥和珅子去過的,我二人平素住在那里,爾烈哥仍舊做牲口買賣。不料去年爾烈哥忽得急病去世,劉全欲讓我母女搬回山寨居住,也好有個照應,我素喜幽靜,不肯回去,劉全便按時送來糧米蔬菜衣物,后來他見我們孤兒寡母無所依靠,便要與我成親,我自是不肯。但劉全生性潑皮,糾纏不清,被我罵走。那晚他來搶親,便遇到了大哥,他……他原本也是一番好意。”

  洪宙回想那天晚上的情景,暗怪自己魯莽,當晚要是義憤之下殺了劉全,豈不是鑄成大錯。

  東方也聽罷,道:“這么說劉全和劉富奎確然不是同一個人?”

  青吟道:“三年前劉富奎在靈丘擄掠民女被爾烈哥遇到,爾烈哥發(fā)錢鏢打瞎了他的一只左眼,從此江湖上便叫他‘獨眼奎’,但劉全卻是雙目健全,他們絕非一人。”

  洪宙心想,今晚正好要去傅恒那里拜府,將此事?lián)嵪蛩f明,他身為軍機大臣,要辦此事諒來不難。正要開口,卻見東方也一拍桌子道:“青吟妹子不必擔心,這件事我給你辦了!”

  青吟愕然道:“東方哥能辦嗎?劉全現(xiàn)在可是朝廷重犯呀!”

  東方也嘿了一聲道:“你既叫我一聲哥,妹子有事兒我豈能坐視不管,不是我夸口,哥哥我雖然只是傅府的一個師爺,但傅大人對我向來是言聽計從。你就放心吧,今天酉時你和珅子一起只管到刑部大牢去領人便是。”

  青吟見他口氣滿滿的,頓覺寬慰了許多,起身施禮道:“那就多謝東方哥了。”

  洪宙見東方也大咧咧的性子,像極了《鐵齒銅牙紀曉嵐》里張鐵林飾演的乾隆……劉全!洪宙一想到那部電視劇,立刻記起來劇中和大人的管家好像就是這個名字,莫非歷史上真有其人?

  東方也急不可耐地道:“咱們還是先享了口福在說,洪兄弟,快起火炒菜吧!”

  洪宙一笑,執(zhí)勺在手道:“這就開始。”他八歲開始就跟著漢哥學廚藝,現(xiàn)代的烹制技法比古時的技術更是進步了許多,一把炒勺在他手里如翻騰的蛟龍,那只沉重的鐵鍋被他顛的似蝴蝶起舞,只見火光閃動,頃刻之間食材的香味兒伴隨著青椒的辣氣陣陣飄來,直勾得東方也饞涎欲滴,他曾吃盡天下美食,但從沒有今天的這種感覺。不一會兒,剁椒魚頭、小炒牛肉、回鍋肉、宮保雞丁、水煮魚等上了滿桌。那時候絕大多數(shù)人還不吃辣椒,東方也還是第一次吃到這么地道的辣味兒,直吃的滿頭冒汗,連聲叫好。

  洪宙炒完了菜,坐下來用大碗給東方也倒上酒,東方也端起酒碗看了看,笑道:“不瞞你說,我生平第一次用這么大的碗喝酒,今天真是痛快,感覺像是上了水泊梁上。”說著,與洪宙對飲了一碗。

  洪宙道:“只要東方哥喜歡,以后您天天過來喝酒。”

  東方也哈哈大笑,道:“只怕我是沒有這等清福。對了,剛才珅子說他曾在阿桂軍中,莫非他是行伍出身?”

  洪宙道:“不久前珅子是阿桂將軍的帳下親兵。”

  東方也奇道:“你們去過金川?”

  洪宙道:“正是。”于是把金川的經(jīng)歷簡要地說了一遍。

  東方也道:“那個竹筏鋪路的法子原來是你的主意,著實是個妙計。”

  洪宙道:“若按當時我們離開金川時的局勢來看,不久便有捷報傳來,還請東方哥代為打聽一下金川的戰(zhàn)況,如有好消息告知兄弟,也讓兄弟高興高興。”

  東方也呵呵笑道:“難得兄弟有國士胸懷。這個自然,如有陣前消息我一定來相告,順便再討杯酒喝。”

  洪宙起身相謝道:“那我先謝謝哥哥了。”

  到未時十分,東方也已喝的略帶酒意,起身道:“今天甚是盡興,我就告辭了。”

  洪宙、青吟、和珅等將他送至門外,臨走時東方也又道:“青吟妹子記住,到酉時去刑部大牢帶人。”說罷大袖一揮,負手而去,極是瀟灑。

  和珅心里疑惑不定,對洪宙道:“宙哥看這位東方先生說話靠譜嗎?劉全是朝廷重犯,就算刑部尚書在此,也得先查實清楚才能放人,怎能說放就放。”

  洪宙想了一下,從懷中取出東方也贈送的折扇看了看道:“這位東方兄絕不是一般的師爺,他可能是傅中堂的親近之人,到酉時你只管到刑部大牢去試試,把高明高亮帶上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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