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潮吃過飯躲在臥室里裝累,聽到客廳里沈嘉琪在說:“媽媽一筆畫個老鼠,你看。像不像?”洋洋說:“像。”沈嘉琪說:“洋洋畫一個。”停了停,沈嘉琪問:“洋洋畫的是什么?”洋洋說:“大胖子。”沈嘉琪說:“像個大西瓜。”洋洋嘎嘎嘎笑個不停。
康潮能體諒沈嘉琪的辛苦,真想在這個時候把錢交給沈嘉琪,想必她會感到幸福。
從交房現場回來的路上,吳沃野給了他一個紅包,他推回去時感到有點厚度,至少一千塊錢吧,幫一點忙就收錢的事他做不出來,何況,他在公司的處境岌岌可危,如果收錢的事傳到同事耳朵里,不知道引起多大風波。狠下心腸不往家交錢,康潮覺得自己也夠無賴的。
康潮想起一件事,杜輝本來是找蘇欣去幫忙的,趙喆為什么叫他?還讓他把客戶交給蘇欣,這不明擺著支持蘇欣打壓他嗎?人心難測,他以后得多留個心眼。
“康潮,出來給孩子洗洗。”沈嘉琪在外面叫,康潮不搭話,他感到心事是有重量的,放在心里像一千斤那么重,整個人不想動。
“你聽見沒有?給孩子洗洗,我一個人弄不了。”沈嘉琪頭伸進臥室說。康潮頭朝里躺著,頭也不回說:“你弄吧,我不想動。”
沈嘉琪說:“你不想動,我還不想動呢,誰上班不累啊。”她邊說邊去衛生間弄熱水,弄好熱水回到客廳抱孩子,抱起孩子說:“洋洋好重啊,媽媽要抱不動了。你爸爸懶不懶?”洋洋說:“懶。”沈嘉琪說:“唉,媽媽有兩個兒子,一個是你,一個是你爸爸。”沈嘉琪開始給洋洋洗臉,洋洋說:“媽媽抱不動爸爸。”沈嘉琪說:“我們把爸爸扔出去好不好?”洋洋說:“不好。”沈嘉琪說:“不給爸爸吃東西好不好?”洋洋說:“不好。”沈嘉琪說:“為什么不好?”洋洋說:“爸爸是我們家的人呀。”
沈嘉琪生氣,說話難聽,康潮能理解,可是聽著他們對話的同時,想到蘇欣說:“要是我,馬上辭職,丟不起這個人。”小劉說:“有人可不像你這么要臉,無恥者無畏。”小李說:“你臉皮有那么厚嗎?這還真不好學。”句句話都像刀子一樣,往他身上插。他想,這樣活著有什么意思?看著窗戶,他想縱身一躍跳下去。甩甩頭,他收回自己思緒想,扛過去,我能行!找辦法要緊。
晚上的例會上,馬文戈在座,蘇欣說:“林女士d戶型上下兩套房子的購房合同簽了,可以做變更了。”馬文戈問:“林女士是康潮的客戶還是你的客戶?”蘇欣說:“我的客戶。”康潮說:“林女士找我溝通上下層打通的事,之后沒人告訴我可以打通。”蘇欣說:“林女士是我的客戶,就問了康潮一個問題。”趙喆說:“客戶的問題不是問了就行,還要跟進進展,蘇欣很負責任,跟進及時,效率高,合同已經簽了。”康潮低著頭想,趙喆的意思不就是他不負責任嗎?他瞥了一眼馬文戈,馬文戈表情凝重,聽著售樓員們的發言,根本不看他。想起馬文戈把他叫到辦公室,讓他加把勁,打算提拔他,他感到太讓馬文戈失望了。
可是,以往這種問題不都是有關部門回復給趙喆,趙喆通知他嗎?他要把這事搞清楚。
散會后回到售樓員辦公室,康潮從電話號碼表上找到陳經理電話,等到其他售樓員離開后,打電話給陳經理說:“陳經理,d戶型上下樓打通的通知哪天下發的?”陳經理說:“好幾天了。我跟趙經理說了。”康潮機械的說聲“謝謝”,知道一切都是趙喆搞的鬼。
康潮騎著電動車往家走,他想,不能再任人宰割,必須絕地反擊。想到回家老婆孩子亂亂哄哄,他想找個朋友聊聊,換換思路。
他找到一個飯館坐下,打電話給安捷:“嘛呢?”安捷說:“瞎忙。”“出來坐會兒。”安捷停了停說:“我還得有會兒才能出去,一個小時吧。”康潮說:“等你。來前兒打電話。”“好嘞。”
康潮要了壺茶,邊喝邊等。心里琢磨,趙喆你個孫子,真他媽不是東西,原來所有的事都是你攛掇的,蘇欣是急脾氣,給你當槍使。
沈嘉琪打來電話:“怎么還不回家?”有事。”“什么事啊不提前說一聲。”康潮懶得解釋,找了個最便捷的借口:“加班。”恰好有個客人坐到康潮對面,康潮說:“對不起,這兒有人,一會兒過來。”沈嘉琪說:“什么有人?我怎么聽著不像加班啊。”康潮把電話掛了。
剛掛斷,沈嘉琪又打電話過來:“你回家吃飯嗎?”康潮說:“不回去吃了。”說著又把電話掛斷了。
沈嘉琪做好飯,康潮不回家吃飯,她簡單吃了飯,給洋洋打電話:“洋洋今天乖不乖?”“乖呀。”“想回咱們家還是想在爺爺奶奶家?”“我想回家。”沈嘉琪心疼孩子說:“媽媽接你。”
沈嘉琪換上衣服乘公交車去接孩子,回來的時候叫了出租車。沈嘉琪跟洋洋在后座上,把洋洋攬進懷里,汽車在路上行駛,沈嘉琪看看路上的街燈和懷里的孩子,有種孤兒寡母的感覺。他摸摸洋洋的頭,發現洋洋睡著了。
下了出租車,沈嘉琪吃力地把洋洋抱出來,把孩子的頭搭在肩上,說:“洋洋跟媽媽回家。”洋洋醒了,說:“到家了。”沈嘉琪把洋洋放下來,拉著他的小手說:“媽媽拉洋洋走著上樓好不好?”洋洋跟著媽媽邊走邊說:“爸爸在家等我們嗎?”沈嘉琪說:“爸爸不要我們了。”洋洋問:“爸爸為什么不要我們了?”沈嘉琪說:“媽媽也不知道。”
康潮看到安捷走進飯館,叫服務員點菜。安捷說:“最近怎么這么興奮,總是臨幸哀家。”康潮說:“怕你過得太好,伺機攪和你。”安捷說:“歡迎攪和。更歡迎給我介紹個女朋友。”“啊,你還沒結婚?”“沒呢,很奇怪嗎?”安捷說完,自己回答:“是挺奇怪的哈,趕快幫我結束這奇怪的狀態。”
康潮說:“你生意做這么好,追你的女孩少不了吧。”安捷說:“追我的我都沒看上,我看上的全都不嘞我,你說怎么這么巧呢?”康潮說:“巧的好。拉家帶口麻煩的不行,我這都躲出來了。”安捷說:“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康潮說:“我去馬路上給你拉進來一個?”安捷說:“拉進來一個拐賣兒童的,咱倆可就沒機會追女生了。”康潮被他的胡說八道逗得大笑,心情好了很多。
家里,沈嘉琪正在跟王思敏通微信電話,沈嘉琪說:“今天不知道去了哪里,跟我說加班,我真想去他公司看看,回來跟他對質,賣房子半夜還有人?他不是做鞋子衣服的,加班可以多做一些。”王思敏說:“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那張嘴。這句話說的再正確不過了。我今天看見一篇文章說,婚姻里有三個標的物,錢情性,你的婚姻,沒錢,沒情,只有性,你呀,就是陪他上床的,還是倒貼錢的那種。”“你說的太對了,我覺得就是這樣。”洋洋從抽屜里往外掏玩具,小火車太大,沒站穩,摔倒哭了起來。沈嘉琪說:“我兒子哭了,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