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

　　付景恒實在是說不出自己很好這類的話來。

　　于是，空氣又變得尷尬。

　　千汀若也沒有想到付景恒會這樣自暴自棄的回答，頓時無言以對。平日里的插科打諢，伶牙俐齒都歸復于沉默。

　　“所以……千汀若，你會怕我嗎？”

　　他終于還是問出了最想問的話，從他掌握意識的那一日起，他沒有一夜睡好過。

　　“我……怕過，但我以后不會怕了。”

　　她努力的讓自己的語氣變得真誠誠懇。

　　她的確怕過，因為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兩個靈魂的人，但她一想到那個人是付景恒，她又忍不住升出一份同情。

　　“你別多想了，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她頓了許久才又安慰道，付景恒的命運是他的父母決定的，而不是他自己。

　　所以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不應該背負這些來自世間的惡意。

　　“嗯，我明白了?！?p>　　他聽了這么久，其實只不過想聽一句不介意，而千汀若過多的安慰，反而讓他更加黯然神傷。

　　他將頸間的傳音螺取下，轉身往庭院里走去。

　　其實這樣的情節他已經在腦海中勾畫了許久，可是真的遇到時，才發現傷心好像比想象中的要淡一點。

　　他可能也沒有那么喜歡千汀若，因為從一開始就知道沒有可能。

　　“付景恒，收下她的靈魂，把她與前九百九十九個惡靈做成可以裝載身體的容器，再把我分離出來，難道不好嗎？”

　　腦海里傳出另一個人的聲音，是付輕殊。

　　付景恒沒有回答，他只是側身用手抵著頭，閉目養神。

　　這么多年，付景恒早就習慣了可以突然聽到付輕殊的心聲，他不制止，大概也是因為這是他唯一在孤獨時可以聽到的聲音了。

　　“所以，她有什么好？上次見過了，感覺資質平平，更何況身邊還跟著別的男人……這樣的不要也罷。”

　　付輕殊同樣也司空見慣了自言自語的場面，但凡付景恒回一句嘴，他可能還會覺得不習慣了。

　　九重天上，

　　千汀若聽了聽許久沒有回音的傳音螺，終究還是將它放在了一邊。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p>　　千汀若這才明白當時付景恒可以不救那些可憐人，可以狠下心收集那么多的惡靈。

　　他經歷了別人未受過的苦，自然也會心腸硬些。

　　過去和付景恒經歷的點滴都在汀若的腦海里反復重現，她又突然感覺到了涼意。

　　究竟一直都是付景恒和她相處呢？還是她一直與兩個靈魂周旋呢？

　　也許萬物都有些趨利避害，汀若忽然覺得梳妝臺上的傳音螺成了一個燙手山芋。

　　她也想不那么害怕，可是她終究還是更想要安穩一點，不那么離奇的生活。

　　在天宮坐一個小散仙，吃吃喝喝，到處游玩，如果可以有一個對自己好的郎君，那么……

　　她水靈靈的眼睛愈發的亮了起來，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

　　入了世，學會了衡量，有了自我，有了渴望，懂得了取舍，這個世界終究又少了一個完全澄澈的靈魂。

　　千汀若將傳音螺小心的放進一個木盒中，又用仙法把木盒鎖了起來。

　　將那個小小的木盒放在了最好處的柜子處。

　　做完這一切，她深深呼了口氣，壓抑著自己內心的不安與愧疚，沉沉的睡了過去。

　　因為一直居無定所，所以她才會太過珍視這一方天地，這一處安穩。

　　漆黑的夜里，有人的心也變得低沉昏暗。

　　付景恒看著那第一千處的靈魂剪影蒙上了一處陰影，他有些失神。

　　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美好的事物終究會如琉璃一樣易碎，而那一天，就是他重生之時。

　　“怎么？不高興嗎？”

　　還是那個聲音，帶著點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