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小護士看見四人的造型,氣的都快要說不出話來:“你們……這里是醫院,成何體統!”
“啊,婉兒醒了,婉兒真的醒了!”夫妻倆喜極而泣,抱頭痛哭。
“那個,你們先把衣服穿上吧。”葉欽提醒道。
“一群神經病!”小護士瞥了一眼眾人,回病房去了。
光天化日,赤身裸體,實在有傷風化。
夫妻倆哭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
男人套上衣服,抹了一把眼淚,問道:“你們是什么人,剛才……”
“呃……說出來,你們也不信。”葉欽倒是打算實話實說,但他們能信嗎?說不定會被當做神棍,亂棍打出。
“我信,我什么都信!西天佛祖,三清祖師,玉皇大帝,我什么都信!”男人抓著葉欽的手使勁搖晃。
“不管你們信不信,剛才你女兒的魂魄,就在墻角。讓你們遮擋窗戶,是因為陽光會讓她受到傷害。”
夫妻二人鄭重地點點頭。
李清舒問道:“先說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還不是被這個殺千刀的給害的!”女人搶先說道:“王八蛋居然要跟我離婚,嗚嗚……”
“哎……”男人長嘆一口氣,說道:“今天,我開車接孩子放學,在一個拐彎處,忽然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男人站在路中央,我一打方向盤,就撞車了。我倒是沒事,可婉兒……”
“還不是你做了虧心事,白無常來勾你的魂,卻連累了婉兒。”
葉欽心頭一跳,問道:“那男人長什么樣?”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沒看清。哦,對了,他穿著白色運動服,還戴著鴨舌帽,至于長什么樣子,真沒看清。”
葉欽心中冷笑,果然是日游神。
女人剛才指責丈夫干了虧心事,又是為什么?
男人一屁股坐在長椅上,慢慢講述……
男人叫王強,在一家證券公司上班。這個公司非同一般,主要搞一些黑色交易。他進入公司不久,便發現了公司的貓膩。
這個公司針對的客戶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員工。
公司主要推出一款理財產品,用高額的提成和回報誘騙自己的員工。那些所謂掙了錢的大款客戶都是老板請來的演員,大部分是老板的親戚。
員工面對這雙重誘惑,怎能不為之所動,作為內部人員,公司給了他們更加誘人的魚餌。所以,他們紛紛拿出自己畢生的積蓄,甚至不惜到處借錢來投資。
重點是,公司有規定,員工不得參與投資,于是,想掙錢想瘋了的員工便會以別人的名義開戶,也就是老板的親戚,然后把錢投進去。
剛開始確實盈利,紅了眼的人便會加大籌碼,結局可想而知,血本無歸。
王強是老板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投奔而來,居然受到老板的熱情接待,并安排他進入公司。
兩個月前,有一個小伙子以他的名義買了理財,結果賠了個底朝天。
據說,小伙子是為了湊夠彩禮錢。
小伙子絕望之際,從公司樓頂一躍而下。
“我也是一時糊涂,為了給婉兒換一個好一點的學校,沒想到第一次就發生了這樣的事。警察調查了我兩天,我害怕極了。為了不連累他們娘倆,所以……”
葉欽一聽,套路有點熟悉啊,可是在哪里聽過,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了。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李文君。
“小葉子,我找到受害人了!”
……
葉欽與李文君約好在一家早餐店碰面。
兩人忙活了一夜,又累又餓。
豆漿、豆腐腦、小籠包、油條叫了一大桌,在葉欽眼里,簡直就是山珍海味。
葉欽放開肚皮,胡吃海塞,消滅了最后一個鮮美多汁的小籠包,他靠在椅子上,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我的媽呀,舒坦。”那種抓心撓肝的感覺立刻得到了緩解。
李清舒看著葉欽的吃相,大搖其頭。
不一會兒,李文君趕到了。
這小子一坐下就要點餐,被葉欽制止了:“先說正事。”
李文君一臉失望,但還是很快地將他的調查結果跟葉欽做了匯報。
無巧不成書,李文君所在的證券公司,和王強所說的,是一家。
最重要的是,他連夜在同城貼吧發了個帖子,很快就聯系上了三位前同事,都是受害者。
葉欽等他說完,冷著臉問道:“你有沒有什么事瞞著我?只有一次機會哦,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
“敢騙我,就不管你了。”
李文君表情一僵,崩潰了:“其實,是我自己貪心,看到別人掙錢,于是我也鬼迷心竅,找別人替我開了戶,然后投進去的錢就全折了……哎,我已經攢了十多萬了,再差十幾萬,就夠郊區的首付了。你也知道,我媽一個人在老家,身體又不好,我只是想把她接過來而已。”
“這個理由我很滿意!”葉欽站起來,大手一揮:“上車,跟我去會會這個黑心大老板。”
臨近九點,萊奧中心大樓沐浴在陽光下,輝煌氣派。
葉欽站在大樓下,低著頭,看著地面上一攤褐色的痕跡。
他,就是從這里墜落的吧。
他能看到支離破碎的影子。
尸體早已被搬走,血水已經被清洗,可一個人存在過的證據,怎么會這么容易就被抹去呢。
葉欽冷笑。
上班族們從四面八方趕來,魚貫而入。
他們聚集在電梯前,體育競賽一般,互相卡住身位,只關注電梯按鍵上跳動的數字。
葉欽四處瞅了瞅:“還挺高大上。”
“十幾家世界五百強入駐,能不高大上嗎。”李文君輕車熟路,在前面帶路:“眾城證券在三樓,咱們走樓梯!”
出了樓梯間,葉欽就聽到瑯瑯的讀書聲,懷疑自己走錯地方了。
李文君解釋:“開早會呢,朗讀企業文化。”
葉欽探出腦袋,看見一幫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舉著雙手,群情激奮:
“......優秀的人才是免費的,平庸之人最昂貴!
只有斷氣,沒有放棄!
拼搏到無能為力,付出到感動自己!
受不了委屈的人是沒有出息的人,燒不死的鳥才是金鳳凰!
我愛你與你無關,我可以用愛成交一切......”
葉欽聽完,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不就是傳銷公司的大型洗腦現場么。
口號喊完了,這幫人便各就各位,開始一天的工作。
葉欽整理整理衣服,牽著李清舒,向公司前臺走去。
兩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面帶微笑,迎了上來。
“先生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葉欽輕咳一聲,將保時捷車鑰匙在手指間轉了一圈,道:“我找你們王總,咨詢一下投資的事情。”
黃頭發小姑娘眼前一亮:“老板這邊請!”
黃頭發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問:“老板您這是哪款保時捷啊?”
“panamera。”
“我超喜歡這款車的,老板加個微信啊。王總是我姐夫,我叫娜娜。”
果然,像李文君說的一樣,這個娜娜,長相甜美,卻貪得無厭,心狠手辣,每一個經她手的大老板,不死也脫層皮。
看樣子,她是看上那輛保時捷了。
娜娜領著葉欽二人,來到一個大辦公室前,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辦公室裝修的十分豪華,古典風格,一個矮胖的男人,坐在一張巨大的實木辦公桌后面。
“姐夫,我給你帶來一個大客戶。葉公子。”
“說了多少遍了,在公司里不要叫我姐夫!”
王總站起來,剛比桌子高一點:“原來是葉公子,快請坐。”
葉欽大大咧咧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吧,我聽朋友說,貴公司有一項理財產品,收益巨大。我手頭倒是有點閑錢,所以過來了解一下。王總?”
王總的視線從李清舒身上收了回來:“沒問題,我先給您介紹介紹。”
葉欽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王總滔滔不絕講了起來,眼睛還時不時地偷瞄李清舒。
這種眼神,讓葉欽很不舒服。
葉欽打斷他:“我相信王總的實力,那么我先投它個一千萬,交個朋友。”
王總搖搖頭:“像您這樣的身份,不如,再加五百萬?一千五百萬是頂級理財計劃的最低線,可享受至尊級別的理財服務。”
葉欽哈哈大笑,這個王總不簡單啊,看盤下菜。
李文君等人十幾萬都不嫌少,一千萬反倒嫌少了。
葉欽面露難色:“實話實說吧,我最近資金有些問題,只有一千萬資金周轉,要不然,也不會找你。”
娜娜插嘴道:“那好辦呀,我們公司還有一項業務,專門為你這樣的大客戶服務。您可以暫時把車抵押,當然,車您照開,不會影響你的生活。我們可以給你一筆高額低息貸款。買了我們公司的理財基金啊,我保證你不到一個月就能賺回來。”
太狠了,這是雁過拔毛、象過留牙的節奏啊。
葉欽笑道:“老婆可不可以抵押?”
娜娜笑的花枝亂顫:“葉哥哥說笑了。”
葉欽心中冷笑,王總看李清舒那眼神,他心里巴不得呢,只是沒她這么臉皮厚,直接說出來。
果然是一個吸血鬼公司,而且比想象的更可怕。
他總算明白,李文君為什么上了幾個月班還倒欠公司一筆錢了。
也明白了那位可憐的小伙子,站在樓頂時,是多么絕望。
……
王老板:“葉公子,您看?”
葉欽拍桌子:“就這么辦!”
王總:“那我們這就簽合同。”
葉欽沖著娜娜意味深長地一笑:“不急,等晚上。”
“討厭!”娜娜把葉欽的胳膊掐了一下。
“乖,晚上,我還有一個投資的朋友要過來呢。”
“哈哈哈……”
三人相視一眼,各懷鬼胎,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