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遙遠天際的墨藍還未褪盡,海平線一抹橙紅的云霞卻已悄然出現(xiàn)。水鳥扇動著被朝霞浸染的翅羽從海面掠過,歡快地發(fā)出啼鳴。一艘大船悠悠的出現(xiàn)在橘紅色的光暈中,看起來就像是在追尋飛鳥劃過天幕時留下的軌跡。
船身頗大,并不遜色于葉辰的那艘,高桿上一面方旗迎風招展,晨光中能清晰的看盡“聚寶”這倆金燦燦的大字!
眾人心中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場聚會的發(fā)起人楊忠大管事到了,難怪如此。
大船在稍遠處時還不覺得如何,等到近了,才慢慢覺察其船體造型竟神似一塊元寶,但外觀看起來并不如何華麗,透著一股子厚樸。
楚栩栩打量著站在船頭的鬢發(fā)皆白的老者:一張圓潤的大臉笑容可掬,兩只眼睛更是笑瞇瞇成了一道縫隙,厚唇向上彎曲如同月牙初上,兩只招風耳一看就是能招財般的飽滿肥厚!他個子不高,黃綢衣下的身材明顯有些胖,但并不讓人覺得臃腫油膩,反而覺得很是討喜。
她仰起秀臉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黑眼珠咕溜溜一轉(zhuǎn),滿面笑容道:“原來您就是楊管事,真是久仰大名!我以前還曾常聽家中長輩常提起您,連爹爹也說曾蒙您的照顧,讓我要是有機會,一定得親自當面致謝!”
楊忠看著少女靈動狡黠的眸子,似是回憶起了很為久遠的往事,哈哈一笑道:“有勞大將軍掛念!小老兒哪里能有這樣的面子,蒙小姐致謝!要是不嫌棄,還請小姐上船一敘!”
楚栩栩沖他甜甜地笑了一下,點點頭,拉著朝雨紅躍上了船。剛落地,她就連忙上前行了一禮,道:“楊伯伯,您可別稱我是什么小姐。要是被爹爹知道了,非罵死我不可。您曾與爹爹一同游歷,肯定最知道他的脾性對吧!您直接叫我栩栩吧!”
楊忠樂呵呵地扶起小姑娘,和藹瞧著她,捏著有些發(fā)白的胡須,笑瞇瞇道:“這如何使得!小老兒當初不過是有幸侍奉過將軍一段時日,哪里當?shù)闷鹦〗闳绱朔Q呼!”頓了下,他仔細地盯著楚栩栩左右看了看,嘆道:“果然虎父無犬女!鎮(zhèn)國公作為當世大英豪,生得女兒果然也頗有將門風范!不過小姐這樣貌_倒真是像極了昭平郡主娘娘!十余年不見,竟出落得跟花朵兒一樣了!早就聽聞你上了青桐榜,今日一見,看來不僅是天資過人,連性情頗有令尊令堂的豪爽俠義!”
楚栩栩被夸得有些驕傲,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小臉微紅,道:“楊伯伯您過譽啦!我娘天天說我行事浮躁,還得好好靜心磨礪呢!沒成想這次乘聚寶號還能碰到您,可真是小女之幸!”,忽而她話鋒一轉(zhuǎn),帶著些許撒嬌和委屈道:“幸虧您及時來了,要不然那大和尚指不定怎么欺負我呢?栩栩年紀小,不是他的對手,您老人家可要為我主持公道!”
她知道楊忠是父親舊識,曾相處過半載,關(guān)系還算不錯,娘親也說此人處事周到圓融,否則也不會時隔多年,相距甚遠還會偶有書信往來。故而見到他后,就仿佛找到了個憑靠,熟練地拿起對付家中長輩來套來使用了。
楊忠看著少女睜著雙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心下覺得可愛又有點狡猾,一眼識破這小姑娘想要自己為她出頭呢!他自然已經(jīng)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卻不能明言,遂笑著安撫道:“怕是其中有什么誤會吧!我們不如過去和大師說清楚就行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大船繼續(xù)前進,所過之處,舟船紛紛避開,為其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行空此時早已回到了龍舟之上,一派平靜肅然之色,此前眾人之間的互相責難,似乎與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大船緩緩?fù)?吭陔x龍舟兩米之外的地方。楊忠向行空略施了一禮,十分客氣的向他發(fā)出邀請,道:“行空大師安好!在下楊忠,早就聽聞大師佛法精深深,境界不俗,不知可否賞臉來此一見?聽聞此前發(fā)生了些小誤會,不如說個清楚,也免去日后的非議如何?”
行空雙手合十,微微回了一禮,應(yīng)道:“管事相邀,貧僧自當從命。”話音一落,立刻躍身而上,平穩(wěn)地落到甲板之上。
楚栩栩看著他就來氣,冷哼了一聲,杏眼使勁地瞪了他幾眼,可惜行空就跟沒看到一樣,毫無反應(yīng),直接忽視了少女的小動作,只向楊忠再次見禮。
臭和尚!死禿驢!竟敢無視本姑娘!這讓楚栩栩更氣了!
朝雨紅依舊面色平靜,心中卻暗道這人臉皮之厚,心態(tài)之穩(wěn)當真了得!
楊忠左手輕撫白須回禮,笑著道:“不知大師要往何處傳法啊?此前在渡輪之上還未曾親自拜訪,請勿怪!”
行空肅然的臉上也帶幾絲笑意回道:“楊大人言重了!貧僧不過乘貴寶號隨意游歷罷了,哪敢叨擾到您?”頓了頓,沉默數(shù)秒后,面帶歉意繼續(xù)道:“沒想到為了區(qū)區(qū)飛墨魚竟驚動了您,是貧僧處事不周,還要請您原諒才是!”
行空的態(tài)度異常謙和,令楚栩栩和朝雨紅都有些驚訝。
楊忠道:“大師此言真是折煞老夫了!原諒二字何從提起啊!倒是這二位。”他笑瞇瞇的轉(zhuǎn)向身邊的兩個少女,道:“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行空大師乃修行界高僧,楚小姐你們要是有什么疑問盡可直接問個清楚,想必大師也不會與你們計較!”
楚栩栩聞言,立刻氣鼓鼓地道:“大和尚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還不趕緊把落水宮的弟子們都放了!否則后果自負!”
行空念了句阿彌陀佛,平靜道:“小施主,貧僧早已再三解釋。并非貧僧不愿意放過他們,只是這些言行狂悖,不知悔改,還數(shù)次惡語犯上,辱及我國公主,孰不可忍,實則無法姑息!”
“你...”楚栩栩再次震驚于此人的無恥,氣得說不出話來。
朝雨紅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平復(fù)下心緒,悠悠道:“沒想到行空法師不僅修行境界高深,連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讓我輩望塵莫及啊!”
行空聞言面色微冷,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還望姑娘自重,莫要胡說。”
朝雨紅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忽而輕笑出聲,緩緩道:“既然如此---不知大師您可敢與我共照玲瓏九竅臺?!”
此言一出,船上船下的人皆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