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靜靜地泛白，草原一片寧靜，除了……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

　　“我是為了大伙——”

　　“你是害了他們！”

　　馬叔氣的原本就黑的臉更黑了，聲音顫抖。他緊盯著巴圖的臉，試圖找出一絲懺悔的地方，可惜沒有。

　　巴圖望著他，緩慢搖了搖頭，否決道：“為了大家。”

　　馬叔神色痛苦：“你明知道黃羊是神殺的，你還——”

　　“是！草原的神！”

　　巴圖打斷了馬叔的話，他狠狠的道：“那你口中的神有沒有救過草原的人哪怕一次？！”

　　他看著馬叔驚愕的臉，諷道：“一次也沒有。”

　　“你出去看看，看看南方，那里有路，有車，有一棟棟比這更高的樓。”

　　他指著腳下，語氣很重：“那里有我們這不曾聽過、不曾看過、更不曾想過的所有！”

　　巴圖年輕時(shí)曾出過草原，他看過南方的城市、南方的生活、南方的人民……

　　“那兒的人都過的很幸福……”，巴圖的聲音漸漸哽塞，“他們不會(huì)為生活煩惱，不會(huì)冬天挨餓受凍，不會(huì)生病沒人救，更不會(huì)為黑夜帶來的狼聲擔(dān)心害怕！”

　　巴圖的眼睛一直看著馬叔，他一字一句的說：“為了你口中所謂的神。”

　　一時(shí)間誰也沒有講話。草原起了風(fēng)，帶來了外面的風(fēng)沙，砸在樓的窗上。

　　“老馬……”，聲音很沉，“草原的人快不行了……”

　　馬叔沉痛的搖頭：“不、不……”

　　“老馬。”

　　馬叔朝著門口走去，緩慢的：“不，草原個(gè)個(gè)是漢子，你不是……你是南方的人……”

　　“老馬！”

　　馬叔轉(zhuǎn)過頭，看著巴圖，眼眸深邃，載滿了痛楚。

　　“你會(huì)失去草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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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包內(nèi)」

　　“你阿爸今天不回家？”

　　“應(yīng)該是吧？剛才馬叔去找他了。”卓瑪跳進(jìn)蒙古包內(nèi)，迅速將身上冗重的鈴鐺銅錢一些的小玩意從身上摘下來。

　　一名中年女子從內(nèi)屋挑簾走出，她臉色憔悴，有淡淡魚尾紋，像是這幾年所受的苦。無不疑惑，皺眉：“馬叔？”

　　“對(duì)、對(duì)，馬叔，畢格勒。”卓瑪甩了甩自己的頭發(fā)，掉落點(diǎn)點(diǎn)黃沙。

　　那個(gè)草原最威風(fēng)的漢子。

　　女人眉頭一松，對(duì)門口正在脫鞋的卓瑪說道：“咳，好好說話，老人的名字豈是你這丫頭亂叫的？”

　　卓瑪委屈，撇嘴道：“我說馬叔你又聽不懂。”

　　這個(gè)中年女人是卓瑪阿媽馮楚，是巴圖從中原帶來的。可能是不服水土，生下卓瑪后身體一直不好，很少出去過，對(duì)外面的事情了解甚少，根本不知道卓瑪她們稱畢格勒老人為馬叔，尤其是最近幾年，病變得更是嚴(yán)重了。明明最美徐娘歲月，她卻像是半腳踏進(jìn)鬼門關(guān)。草原人曾多次勸她回中原去，都被她婉拒掉了。

　　——我心長(zhǎng)在草原。

　　馮娘眼簾下垂，不住咳嗽：“咳咳，那也不能，咳咳——”

　　“阿媽，你別說了。”卓瑪跑到馮娘身邊，扶她坐下。她又轉(zhuǎn)到一旁盛了碗酥奶茶，雙手捧著，端了過來。

　　“唔！拿開！”馮娘面露恐懼，忙推。

　　“阿媽！”

　　“那是馬奶！”

　　“啊！”

　　卓瑪忙將碗放下，輕拍馮娘后背，似安撫道：“怎么突然就用馬奶了？”

　　“今天……”馮娘喘了口氣，“是臘五……”語氣延緩。

　　“啊。”卓瑪猛的意識(shí)到。

　　那么明天是……

　　“阿媽……我……”卓瑪有些無措，她手扣在袖子那邊，緊緊的拽著。

　　“沒事，”馮娘用手輕揉了揉眼角，“阿媽就是有些想烏魯了。”

　　卓瑪：“……”

　　我真不是個(gè)東西，卓瑪想，我居然連弟弟的祭日都忘了。

　　馮楚剛來草原時(shí)，收到了草原的饋贈(zèng)。草原人民熱情好客，紛紛將自家的好東西帶過來，像馬奶這種草原禮物更是成群送來。馮楚很開心，為了不撫草原人的面子，馮楚一口氣喝了八碗。結(jié)果喝出問題了，馮楚當(dāng)天嘔吐不止，好在巴圖騎著烈馬奔波一夜，帶她去了縣城醫(yī)院，才保住了命。

　　原來馮楚對(duì)馬奶過敏，她為此內(nèi)疚了好久，覺得她對(duì)不起草原的人民。但是草原人不這么覺得，在她當(dāng)天晚上回來的時(shí)候還噓寒問暖，問她身體怎么樣了。馮楚很感動(dòng)，但是她內(nèi)心愧疚，再加上那時(shí)身體就有些羸弱，所以常不出門。生下來的孩子，卓瑪不必多說，烏魯卻不是這樣。烏魯這個(gè)孩子喝馬奶就跟大象喝水一樣，一碗接著一碗，特別豪情。草原人都很喜歡這個(gè)孩子。

　　但是好景不長(zhǎng)——

　　一個(gè)夜晚，烏魯被狼咬了，巴圖急帶他去縣里醫(yī)院打了青霉素，還是不行，瘋死的。

　　馮娘將眼淚擦干：“老人沒說什么？”

　　卓瑪從回憶中走出，道：“嗯，有，馬叔說——”

　　她停頓，忙改口說：“……老人說找阿爸有重要的事情。”

　　馮娘低頭。

　　重要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