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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第二章 絕處求生

天禧盛世 夜半鬼讀書 3055 2022-03-02 18:55:22

  死離生別,莊周夢蝶。

  劉嬌在昏迷不醒的劉緯身上爬來爬去,含糊不清的呼喚著:“朵朵……”

  婦人抹淚,男人罵天。

  劉緯其實已經醒了,但不敢睜眼。

  記憶似刀,思潮如海,分不清哪個才是現實。

  朝不保夕的孤兒之身?

  鋼筋水泥鑄就的琉璃之城?

  又或者,都只是南柯一夢?

  火光搖曳,屋內感慨仍在繼續。

  “緯哥兒沒事吧?”李姓耆長看著年輕婦人把熱毛巾敷在劉緯額頭上。

  “氣息平穩,應該沒事。”婦人抹淚輕嘆,“孫娘子走的太早,伢兒太小……”

  “不如就一家養著吧,現在就分開,說不過去。”有人提議。

  無人贊成,也無人反對,李姓耆長的臉更黑了。

  兩個孩子若是分開過,或許能健健康康的長大成人。

  如果養在一家,劉緯必定早夭。

  宋繼唐律:諸身喪戶絕者,所有部曲、客女、奴婢、店宅、資財,并令近親轉易貨物,將營葬事及量營功德之外,余財并與女。

  也就是說,劉嬌年幼在室,若是劉緯夭折,她長大成人之后,可以帶著家產嫁人。

  有時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正義。

  “我要回家。”劉緯睜開眼,掙扎著坐起來。他不在乎家產,但絕不允許未來為外人掌控。

  “你娘的靈柩停在院子里,明日再……”李姓耆長有些遲疑。

  “那是娘親,我們不怕。”劉緯雙腳落地,團團作揖,抱著劉嬌不管不顧的走了出去。

  天上群星璀璨,人間支離破碎。

  李姓耆長連忙領著婦人、青壯跟了出去,短短三十步的距離,卻是截然不同的兩處天地。

  一口匆匆打造的薄棺停在小院正中,幾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遠遠守在一邊感嘆世事無常。

  劉緯領著劉嬌給婦人磕了三個響頭,謝其助孫氏更衣入棺之勞。

  些許贊賞的眼光中,又拜托青壯在正屋門檻下掘地六尺,油紙包裹的五貫銅錢重見天日。

  而后又在茅屋內指指點點,值錢的零碎財物全都堆在條案上。

  “緯哥兒……這是要做什么?”李姓耆長驚疑不定。

  “請李翁代為掌管這些財物,家母喪事支出也請李翁費心。我與妹妹年幼,手無縛雞之力,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日后涌泉相報。”劉緯深深一揖。

  李姓耆長楞在了那里,他能聽懂劉緯所言,卻說不出來,難道劉家還是官宦之后?

  劉緯趁此間隙把一貫銅錢分給四個老婦人,每人兩百來錢,能買一石米(一百二十斤),或是水田一畝,對窮鄉僻壤來說,是不折不扣的巨款。

  婦人們假意推辭一番,歡天喜地的離去,直念好人有好報。

  “日子長著呢……”李姓耆長欲言又止。

  照這個給法,葬禮辦下來五十貫都打不住。

  “養育之恩,怎么報都不為過,只求家母能體面走完最后一程。”劉緯扶棺淚流,一夜之間長大成人。

  “緯哥兒懂事了。”李姓耆長眼角有些濕潤,緊繃的神經略有放松,沉吟片刻又道,“先領著嬌嬌好好睡一覺,不想分開有不想分開的法子,我再跑一趟縣衙,怎么著也要等天亮再說。”

  劉緯又是深深一揖,婉拒李姓耆長陪顧好意,鐵了心獨自守靈。

  李姓耆長同鄰里商量片刻,覺得遠遠護著也是一樣,給兄妹倆一個盡孝機會,日后也能有個念想。

  李姓耆長遂請鄉鄰見證,清點好財物,領著眾人退去,留下兩青壯守在另外一家的籬笆前。

  劉緯把呵欠連天的劉嬌送上床,待其熟睡之后,跪在孫氏棺前無聲淚流,默默盤算未來。

  兩世記憶混合,并無半點模糊,有血有肉有親人,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實。

  他思緒很亂,想了很多,焦點還是當下,如何活著才是重中之重。

  劉家雖是一等戶,卻架不住人丁單薄,除去衣食無憂之外,同四五等戶沒什么區別。

  就拿劉緯來說,平日里,父主外,母主內,放牛、喂豬等等全是他的分內事,卻與文房四寶無緣,辨認自己的名字都很勉強。

  若非突然有了后世記憶,兄妹倆很可能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經劉遷一年多折騰,劉家仍有七十余畝上好水田,另外留了三畝旱地充作祖墳,還有母牛一頭、租賃官牛一頭、雞犬豬若干,的的確確是上三戶。

  這些是劉緯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亦是套在脖子上的一根枷鎖,除非出仕為官,變成施政者,方能免去被平均之禍。

  終宋一朝,不立田制,不抑兼并,土地交易盛行,主要來源是:逃田、戶絕田、荒田、籍沒田、營田、官莊、屯田、淤田、訴訟田、廢寺田。

  這些田地,普通百姓基本沾不上邊,只有絕戶田例外,先佃戶、再鄰里。

  對于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夷陵來說,是不可多得的機遇。

  或許,今夜就有人祈禱,劉家兄妹再遭不幸。

  劉緯擦去臉上淚水,驅使稚嫩身軀忙碌起來。

  拽了幾捆稻草給母牛加餐,雜糧一把把的撒進食槽,還從廚房取出鹽罐,不要錢似的摻在里面。

  一公一母兩條大黃狗,也吃了個肚滾肥圓。

  諸事落定,已有雞鳴,一線曙光隱現天際。

  劉緯搖醒劉嬌,借著點點星光爬上牛背,開始一段不知終點的旅程。

  水牛沉穩的步伐踏碎夜色,時光泛起一絲漣漪,無聲無息的有了些改變。

  肩負照看之責的青壯依偎在籬笆邊打盹,些許雞鳴犬吠,為夢境添上幾分安詳。

  劉緯看著黃狗撒歡遠去,暗暗發狠:有兩世記憶,錢財只是身外之物,自由自在的活著,萬事皆有可能。父親都沒把田地放在眼里,送出去又何妨?與其懷璧其罪,不如先求個立命之本,捐出去安置巴蜀流民吧……

  劉緯緊緊抱著懷里的劉嬌,喃喃自語:“一定要健健康康長大!”

  劉嬌迷迷糊糊的抬頭回應:“朵朵……娘……”

  劉緯又一次淚流滿面:“爹和娘在前面等我們,嬌嬌……好乖的。”

  黃狗聞聲折返,夾著尾巴在母牛兩側沉聲嗚咽。

  一家五口像是驚濤駭浪中的小舟,奮起雙槳,駛向遠方。

  夷陵城外,長江邊。

  以三司戶部判官丁謂為首的入蜀使團,沒能在天黑前進城,只得在城外水遞鋪湊合一夜。

  兩百來號人擠破小院,鼾聲如雷,汗臭似廁。

  盡管骨頭已累得散了架,一旦醒來,就再也無法再入睡。

  丁謂捂著鼻子下床,準備去屋外吹吹晨風。

  這時,守在門外的禁軍突起喧嘩:“有狗……燉了!”

  緊接著,是一道脆嫩無比的童聲回應:“軍爺手下留情,童子家里有豬,雞也有……”

  丁謂一陣頭大,兩百禁軍出了京城就無法無天,要不是入蜀還得靠他們維護周全,板子早落下了。

  丁謂快步出門,不曾想,向來桀驁的禁軍卻偃旗息鼓,還外強中干的回了句:“你這娃兒真是無趣,說笑怎能當真?要不要大爺抱你下來?”

  那童聲又道:“喪服在身,不敢勞煩軍爺。”

  丁謂放眼望去。

  水牛緩緩屈膝跪地,粉雕玉琢的兩個孩子滑下牛背,大一點的男孩披麻戴孝,彎腰作揖:“軍爺海量,童子失禮。”

  幾名禁軍連忙轉身向丁謂抱拳,似模似樣的持槍貼墻而立,凜然不可侵犯。

  “小郎君父母呢?”丁謂眉頭緊鎖,沒心思計較禁軍放肆言辭。

  “回官人,都在這了,爹爹、娘親剛剛過世。”劉緯眼圈一紅。

  “小郎君是想……”丁謂少年時期便已成才,有過目不忘之能,再加上心思玲瓏、精于實事,轉瞬間已把一對孤兒的遭遇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怎么了?”合門祗候焦守節乃勛貴世家,慣于行伍,睡的比較死,邊系長袍邊問,“告狀的?”

  “不是。”劉緯連忙否認,話說的太明白,他和妹妹以后無法安生度日。

  “小郎君多大?”丁謂和顏悅色,惟恐嚇著一雙小兒女。

  “童子七歲,妹妹兩歲。”劉緯又給焦守節行了一禮。

  “可曾啟蒙?”丁謂微微一愣,“神童”二字從腦中劃過,難道……和我一樣?

  “小郎君是蜀人?”焦守節的關心截然不同。

  “識字少,書寫不大會。”劉緯有條有理的回應,“童子原籍巴蜀,一歲時隨家人遷至夷陵。”

  “兩位天使見諒……”遞鋪鋪長急急忙忙跑來,袖卷手濕,像是正在準備早食,看向劉緯的眼神也有些疑惑,誰的耳目這么靈便?一大早就尋來了。

  “打擾幾位官人休息了,童子和妹妹準備進城,天還沒亮,想在遞鋪外面歇一會。”劉緯又是深深一揖,身無長物,又無依靠,只能先把禮數做到盡善盡美。

  “小郎君是北磨村的?”遞鋪鋪長心中一動,又問,“劉里正是小郎君什么人?”

  “正是家父。”劉緯黯然神傷,懷里的劉嬌摟得更緊了。

  鋪長一臉感慨的點點頭,把來龍去脈簡略的說給丁謂、焦守節聽。

  京師來人打量劉緯兄妹倆的眼神中多出些慚愧和自責。

  都是債!

  衙前之役,破戶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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