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開了……”
步隨之望了一眼屋子,轉身朝長廊前方走去,他的聲音輕飄飄地,傳進小廝的耳朵里。
小廝手里抱著傘,沒看見楚深拔出來的那半截劍身,此刻聽了步隨之的話,并沒多想,只以為是要離開客院,便乖乖跟在步隨之身后。
然而下一刻,他便聽見在他眼中年輕的無所不能的自家大人道:
“我要離開北國了……只愿,她能同我一起走。”
小廝聽了這話,一時懵了,傻傻地定在了原地。
離開北國?
那大人還能去哪呢?
同誰一起走?
然而步隨之不會回答他的這些問題,步隨之望著被廊外的風吹的飄忽的廊燈燭火,想起了方才看到的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秦鸞。
他想,他得帶她走,無論風雨多大,無論前途多險,無論命運多舛。
他不能看著她去死。
……
“夫人她是郁結于心,一朝情緒激蕩,便至昏厥……
許是情緒已經發泄,現如今已沒有方才兇險了,只是還需得好好將養著,不可勞心,不可動怒,不可感傷……
這副藥需得每日按時服用,一旬后,再視夫人情況另配藥方……”
太醫和大夫看完秦鸞的病情后,向楚深細細稟報,楚深聽完后,并沒有再問什么,只擺了擺手,讓他們自行去煎藥。
太醫和大夫退出去后,楚深的心腹侍衛進來,見楚深神色疲倦,眼下發青,眉頭不自覺地皺著,忍不住進言道:
“將軍,您淋了一夜雨,不如讓太醫和大夫回來……”
楚深抬手,阻了心腹侍衛宋開接下來要說的話語。
楚深微微仰頭望向院外的天空,天色陰沉,并沒什么好看,可他卻看得入神了似的,良久,他忽然道:
“若是從前,我和她做了類似的夢,必然十分歡喜,想著心有靈犀;可現在,我和她做了類似的夢,我卻不覺得歡喜,只覺得不安……”
宋開不知該接什么話,又覺得此刻的楚深應是不需要他接話的,于是只低頭保持沉默。
楚深收回落在陰沉天空上的目光,半垂眸,這位在沙場上幾乎無往不勝的鐵血戰神,在官場上大權在握輕易可攪弄風云的大將軍,此刻竟有種說不出來的脆弱感。
楚深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因淋了太久的雨,吹了太久的寒風,又一路過度得耗費了心神,原本從昨夜夢中醒來時就開始隱隱作疼的頭現如今越發的疼了,像是有人拿著刀在他腦中刻著一句句詛咒的話語。
楚深強忍下不適,想起夢中所見的那串在陽光離去后于黑暗中散落的佛珠,轉頭吩咐宋開道:
“你現在回溱洧小院,將我放在書房里,裝在黑漆木盒中的那串佛珠拿過來……”
宋開聽到“溱洧小院”時,表情微動,但除此之外,他什么異樣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應聲領命而去。
哪還有什么溱洧小院,刻著“溱洧”二字的小院牌匾,早換成了“巧幻”……
只不過他這位主上從未在意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