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寢殿里無比寂靜,我看不見蘇澤的眉目,卻能聽見我與他的呼吸交織在一起的聲音。
他問得認真,好似在等我的回答,可當我準備出聲時,他卻又開口:“怎么都好,總歸是你便好。”
這廝老是喜歡說一些叫人琢磨不清的話,我皺了皺眉,不以為意,伸手裹了裹身上的棉被,他見狀也推了些被子過來。
沉默了半晌,身旁的蘇澤翻了個身,感覺到他是面對著我的,我不由得往被子里縮了縮。
只聽他緩緩開口,聲音與尋常相比,竟有種說不出來的認真!
“若將來發生預想不到的變故,不論他人如何說,不論我又會如何做,你只需信我,可好?”
我征了片刻,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又反應過來此時漆黑無光,不知他看不看的見,又對他開口:“嗯好!”
我不明白他說的是何意,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這般信任他。
他聽后輕輕笑著,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你只需好好呆在承華殿內,開心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想學規矩就不學,有我在,自會護著你。”
我本咬著嘴唇,此時聽了他的話,眉頭舒展,心中頓時萬分感激,歡喜涌上心頭,可一瞬間卻又換成不解,我思索了一會,開口問道:“你我不過因著兩國之間才會成親,你因何要對我好?”
他笑了笑,“世間的很多事情不是樣樣都需理由的,若非要尋個由頭的話,那便是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我哦了一聲,覺得他說的倒是有些道理,隨隨即又令我想起另一個人,笑道:“難怪程雨來殿內這么勤快,原來是怕你這樣好的夫婿跑了,做你的妻子,如今看來,確實不錯啊。”
我轉了轉眼睛,笑意盈盈:“民間常說的覓得如意郎君,尋得佳婿一位,看來說的就是皇子你啊。”
我嘿嘿笑著,看向蘇澤,黑暗里隱約只能看清他一個影子,還有那緊皺在一起的劍眉。
十分寂靜,他此時默不出聲,我雖看不清,卻感受得出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濃烈的寒氣。
我咽了咽口水,將腦袋縮進被子里,只留了兩個眼睛在外面,小心翼翼地開口:“難道我說錯什么了?”
黑暗中蘇澤嘆了口氣,又撫上了我的腦袋,“算了,你這個榆木腦袋若是能明白,我們也不至于耗到現在還是這般模樣。”
他頓了頓又開口說道:關于程雨的事情,我已有定奪,你呆著這里,什么都別擔心,嗯?”
我縮著腦袋點了點,也沒管他看不看得見,真是喜怒無常一個人,一會高興,一會又皺眉。
想到這里,我在黑暗中對著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困意漸漸來襲,被窩像是一團軟綿綿的云朵,將我全身包裹在其中,我閉著眼睛,輕飄飄的將要睡去,可下一刻,一個抬手,就打到身旁的蘇澤。
我立即清醒過來,往里頭縮了縮,半夜,一抬手,又打到了蘇澤。
……
一夜,半睡半醒,戰戰兢兢。
翌日臨近晌午時分,林嬤嬤才將我叫醒,她像是有什么高興的事兒,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抬手揉了揉眼,發現右手的紗布重新被人包扎了一遍,蘇澤的藥果然有用,我感覺此刻掌心已經沒有昨日那般火辣辣的疼了,現在倒是因為昨夜睡的小心翼翼,脖子胳膊十分酸痛。
林嬤嬤上前為我梳洗更衣,嘴角的笑容咧著都要咧到太陽穴,十分開心,我見狀問道:“嬤嬤今日怎么格外開心?可有什么好事?也說于我聽聽。”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抿著嘴光笑,卻不說話,我撇了撇嘴,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揉了揉脖子,對著林嬤嬤嘟囔道:“下次可別讓那二皇子再來了,脖子可酸死我了。”
此話一出,林嬤嬤尚未回應,寢殿內端茶倒水更衣的一眾宮娘倒是身體一頓,一個個抿嘴偷笑,臉頰猶如蜜棗子。紅成一片。
林嬤嬤拿著木梳正在為我綰發,瞥了一眼她們,抬頭對我說道:“公主哪里的話,得盼著二皇子多來才是。”
眼神意味深長,看得我莫名其妙,索性閉上眼睛,不再搭理她們。
黃昏時,程雨來了云梨齋。
此時我正悠閑地坐在秋千上,喝著花酒,哼著小曲兒。
臨冬之即,傍晚的涼風習習,好在這顆梨樹生的高大,為我遮擋了不少。我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手里捧著一盞溫酒,十足的愜意。
這幾日跟著阿元學著古詩詞,正想著賣弄一番,身后卻傳來程雨的聲音。
“皇妃好不愜意啊。”
我轉頭,她就直直的立在臺階下,看著我毫不避諱,也完全沒有行禮的意思。
我想起這幾日承華殿內,關于她的消息,東拼西湊起來,懵懵懂懂的理通順了她的程國公府是王后的母家親戚這一層關系。
又有副將功勛在身,如今又與蘇澤將要成婚,自然能在這宮里來去自如。
我喝完盞中的最后一口梨花酒,問道:“不知副將來這所謂何事?”
她今日穿著一件絳紫的薄紗長裙,與第一日所見不同,發絲綰起,流蘇簪點綴其間,不像是位征戰在外的將軍,倒像是閨房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
她手中纏著絲絹,抿著一笑:“自婚事一定,皇子便日日接我來商議成婚的瑣事,今日聽聞是畫師將婚服擬定,皇子硬是要喊我來看過才好,我沒皇妃這般好悠閑能喝酒哼曲兒,此番是路過,自然要來看看的,畢竟你我日后還是要共處的,你說呢?”
這宮里的但凡有身份的人說起話來都一個模樣,彎彎繞繞,陰陽怪氣。
我皺著眉頭將酒盞遞給阿元,對著程雨回到:“既然你看完了,那你走吧。”
她卻依舊立在那里,笑意更濃:“我還有一處想要請教皇妃,畢竟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與皇子雖心意相通,但難免也會有分歧,關于婚服,我倆便商議過好幾回,今日好不容易畫師擬定,二皇子這般看重,我也想迎他的喜好,所以我便想來問問,不知皇妃的婚服,是蘇繡,還是蜀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