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上課的時候就抓著前桌長長的馬尾在手里把玩，偶爾從別的女生那里搶來一把袖珍的小梳子，細心又輕柔地為她梳頭發。

　　“一梳梳到底，二梳到白頭。”

　　他念叨著這句話，在嘴里咂摸出什么滋味，忽然又笑笑：“我們包子怎么沒有白頭發呢？”

　　他喜歡偷偷藏起來她的卷子，然后在她心急如焚的時候拿著卷子在她眼前晃，笑得不正經：“求我，我就給你。”

　　劉曉婧他們總要在旁邊起哄，大頭在旁邊幫腔，對夏宛宛說：“夏宛宛，你哄他一下就給你了！”

　　眼見著數學老師要進教室，夏宛宛無奈問他：“怎么求？”

　　他笑：“喊句好聽的？”

　　大頭他們見這方逸雯模樣都別過頭沒眼看，沒一會兒再轉過來看到方逸雯從耳根到脖子都是紅的，于是就嘲笑他：“雯哥，你怎么也臉紅了？”

　　方逸雯整整兩個月沒去撩別的女生，大家對他和夏宛宛之間的暗流涌動也都心照不宣。

　　前不久班主任心血來潮給大家又換了座位，方逸雯被調到了離夏宛宛兩排的位置。

　　班級規定每周換一次座位，從窗邊往門邊竄座，每次竄兩排，確保同桌不變。

　　上一周剛好竄成了夏宛宛靠在窗邊這一側，而方逸雯靠在門邊那側。他們隔著整個教室相望，一個對視都是藏不住的心動。

　　周五的放學鈴響起，夏宛宛見班主任沒有讓大家竄座的意思就低頭收拾書包。

　　“老師，該換座位了。”

　　是他。

　　夏宛宛緩緩闔了下眼，抬眸看他，正巧他也看過來。

　　從嘴型上隱約可見，他說：“變近了。”

　　夏宛宛垂頭笑了聲。

　　其實書桌里的東西不多，一個人搬桌椅也不算沉，不過夏宛宛在后面看著方逸雯挪她的桌椅時心跳快得非常。

　　因為人人都在搬桌椅，場面一時有些混亂，方逸雯扭頭沒看見夏宛宛的身影。

　　她正抱著水杯站在一邊等眼前的男生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再過去找方逸雯，卻沒想到那人突然跑到她面前敲了下她額頭。

　　“跟著我，別丟了。”

　　窗戶敞開著，有風從南邊吹來，亂了少女耳畔的發。

　　他背影高高瘦瘦，身姿挺拔。

　　往前挪桌椅還不忘回頭瞄她。

　　夏宛宛想起來前不久他們上了一節政治課，政治老師說：“我們每個人都是人格獨立且完整的，我們只屬于自己，不存在誰是誰的這種問題。”

　　那時候方逸雯正好從外面回來，走到講臺前，站在政治老師背后頓了下腳步。

　　他站在教室的最前面，講臺的最中央，揚著眉看夏宛宛，無聲地說：“你是我的。”

　　手指還先后指了指她和他自己。

　　政治老師沒看見他的動作，只知道班里嘩然一片，轉身看過去就見方逸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時候秋意漸濃，凜冬將至，他從萬花叢中經過，也不忘了敲響她的心門，驚醒她的花園。

　　世人多提筆寫愛而不得，而她在日記本上只寫與他擦肩而過，只字不提那些過錯與錯過。

　　有一天夏宛宛在同桌的語文書最后一頁發現了方逸雯的筆跡，她看向同桌的目光里充滿詢問，同桌也不瞞她，朝方逸雯揚了揚下巴，小聲告訴她：“方逸雯寫的，是寫你吧。”

　　六個字。

　　“一起走，我愛她。”

　　和誰一起走，你愛的是誰？

　　女生的第六感從來都不講道理，也意外地精準無誤。

　　夏宛宛知道那個“她”不是她自己，甚至能憑借自己超高的想象力想到方逸雯落筆寫下這幾個字時眉眼間的溫柔。

　　她抿著唇盯著那六個字，像是要把它看穿似的。

　　方逸雯拿了一支筆在夏宛宛的背上戳了兩下，發現小前桌沒什么反應，甚至都沒給他一個眼神。他愣了愣，伸手去戳她的臉。

　　夏宛宛偏頭躲開。

　　方逸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好哄人似的軟著聲音說：“怎么了呢？怎么我一個上午沒注意，你就不高興了呢？跟我說說，怎么了。”

　　細看，他發現小姑娘的目光里摻雜了很多，甚至有些沉重和偏執。

　　他頓了頓，伸手去揉她的頭。

　　動作比起那些跟他打鬧的女生簡直輕柔得不行。

　　夏宛宛沒躲，感受著他掌心的溫熱和動作間的溫柔。

　　她太貪戀這種感覺了。

　　所以，在后來方逸雯說：“哦，那幾個字，是我寫的”的時候，她甚至笑著搖搖頭，問他：“我以后叫你哥，行不行？”

　　她語氣太過于小心翼翼，像是怕什么脆弱的珍寶被碰碎了。

　　我以后叫你哥，行不行？

　　他很爽快的回答說好，還特意喊了聲“小妹兒”，像是為了印證他的承諾。

　　直到看見她笑了，唇邊是兩個淺淺的梨渦，眼睛彎成小月牙的模樣，他才松了口氣。

　　他或許知道她不是想跟他玩這種哥哥妹妹的游戲。

　　他也知道這個稱呼只是一個玩笑，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