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青羊坊中,由于陳道初昨夜的吩咐,冉至清等一眾弟子相較往常時候要起得更早一些。
前堂里面,幾名年輕道士還未來得及吃早飯,便將昨日囑咐縣丞布行加急趕制的數十支或青或黃的小旗與幾匹漆黑幕布搬了進來。
待陳道初與方平安這對師徒一同步入正堂,與他們圍坐一起吃過早飯之后。
陳道初這才將昨日他所畫的那幾十張鎮魘符置于桌面,與眾人說過一聲,隨后就與他們攜手糊起凝膠,將這些符箓一一貼合到了青黃小旗之上。
直到冉至清與其中四名弟子將數十小旗與幾匹黑布裝入布袋背上,陳道初才開口說話。
“今日卻是要麻煩你們要與我走一趟了。”
“斬妖除魔,收鬼卻邪,守護一方百姓不被邪祟所害,乃是弟子們應盡職責。”
不待陳道初多說,冉至清與四名弟子一同拱手齊齊發聲。
“好,時候也不早了……”
陳道初也不愿說什么告慰的話,只是點頭招手,應道:“那我們這便直接趕去徐府吧。”
“師……師父……”
可就在這時,伴著一道猶猶豫豫的聲音傳來,眾人只見正準備回房讀書的方平安從藥柜后臺探出頭來,一臉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的模樣。
少年身形閃出,瞧了一眼眾人的神情,怯生生問道:“師父,諸位師兄,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過去啊?我也想去看看那……”
“自無不可。”
未等少年說完,與一眾弟子對視過一眼的陳道初便朗聲笑了起來,伸出了一只手。
“正好今日青羊坊也得閉門,也不能讓你一人待在坊內。”
隨口解釋了一句,陳道初牽過少年干瘦手掌,轉身之后再度招手,“走吧。”
說完,大踏步邁出門檻。
冉至清與四名弟子關上坊門后,也隨之快步跟上。
…………
因由早間準備了許久,故而待一行人出門時,街上百姓早已熙熙攘攘。
在無數路人目光注視下,一行人沒有半刻停留,直奔青云街徐府所在。
而徐府眾人似是早就得到消息,主人徐應林攜著府上一眾管家小廝在陳道初等人到來時便已在門前候著,待他們趕到,直接將一行人迎到府上。
“陳道長……”
廊道上,佩戴了兩日玉符的徐應林氣色顯然好了不少,他伴在陳道初師徒身邊,瞧了一眼后方眾弟子背上布袋,畢恭畢敬問道:“不知道長們待會兒將如何施為啊?”
“那邪祟鬼物藏身之所貧道早已得知。”
陳道初抬眼望了一眼四周,見那預想之人沒有到來,簡短回了一句,“此番貧道會令弟子們布下符陣,將那邪祟困在那方藏身處,再施法逼迫其現身。”
“好好。”
聽了這番話,徐應林心中不禁大定,笑著連連附和。
“不過徐居士……”
陳道初適時插了一句,顯出一臉凝重道:“為恐有什么變故發生,在我們布陣施法時你與你府上的所有人還需退避一下。”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徐應林想也不想就直接脫口回應。
見他這般配合,陳道初也沒再說什么警示的話,只是讓他攜著管家家丁躲入后院,便招手與冉至清等人直接快步趕往目的地。
待一行七人駐足前院池塘前的露臺時……
抬眼看了下東邊已經跳出的日頭,陳道初一抬手,冉至清立馬高喝了一聲:“撐起木架,黑布覆頂。”
“是。”
四名年輕弟子齊聲應道,身形隨之而動,兩人跑到那波瀾不動的池塘兩側,兩人分散露臺兩側。
各自將手中復合木架打開置地,其中兩人一甩手中黑布,另一頭弟子飛身接過,不多時,就見整個池塘與露臺全被漆黑幕布覆蓋,遮擋住了所有陽光。
“插旗擺陣!”
見此,冉至清再次啟唇高喝一聲。
四名弟子又應了聲,沒有返身回來,而是分散到了四周,其中兩人更是順著廊道直奔后院。
四人奔襲途中紛紛取出背后布袋中貼上了鎮魘符的青黃小旗,將所有旗子一一插在了路途中陳道初遞交給他們的圖紙點出的具體位置上。
“陳道長出手當真就是不一般。”
后院亭中,原先準備過來觀看陳道初鎮魘收鬼的林縣尊,此時正與徐應林夫妻二人并肩站在一處。
看著后院兩名年輕道士身形如風而動,插下旗幟半點不拖泥帶水,不由得感嘆了一聲。
“是啊。”
聞聲,徐應林緊了緊妻子環住手臂的纖纖柔夷,點頭附和道:“武當尊長確實名不虛傳,雷厲風行之下,卻是有著一番從容風范。”
可在二人一應一和之際,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的韶念嬌已然緊蹙起了眉頭,滿臉陰晴不定之色。
…………
不過一刻。
“師叔,師兄,前后院符旗皆已布置完善。”
“至清……”
得到左右廊道上回返弟子的復命,陳道初看了一眼冉至清手中的六支小旗,示意他去做最后的準備。
微微頷首,冉至清調動氣機于雙手,將六支小旗左右拋出,分別落于池塘四角與露臺左右。
“嗡!”
符旗甫一落下,頓時便有一陣嗡鳴聲傳來。
“呼!”
隨之,縷縷游風憑空生成,加以匯聚形成陣陣疾風,在廳堂、亭樓、廊道四處穿行,更是將露臺與池塘頂上的黑布吹得呼啦作響。
見此一幕,左右廊道上的四名弟子瞬間警惕起來,紛紛拔劍四顧。
而露臺上的陳道初與冉至清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有方平安稍顯有些緊張,兩手將陳道初衣角抓得更緊了些。
拍了拍他的手,緩解一下少年的懼意,同時示意其往后退幾步稍稍避讓。
待少年松開手,陳道初與冉至清對視了一眼,這才一同抬步上前,將目光投注到前頭池塘之上。
此時……
“嘩啦啦!”“咕嚕嚕!”
伴著一陣翻涌與鼓泡聲響起,原本毫無波瀾、一潭死水的池塘水面就像冷水煮沸,忽而涌動起來。
同時,隨之而來還有陣陣微寒陰風。
而其上……
只見一團黑氣自由水底升騰而起,在水面上持續凝聚,匯成一道不斷變幻如人一般的扭曲黑影。
“啊!”
直至黑影漸趨化為人形,隨著兩點如人眼眸的虹光乍現,黑氣人形之物突然發出一聲嘶鳴厲吼,卷起無邊風浪直朝露臺幾人撲了過來。
冉至清閃身執劍想擋,但卻被陳道初一擺手挪開。
“蹬!”
只見陳道初挺身上前,腳步在地面重重一踏,也不做任何準備,就任由那黑影探出身形黑氣中的尖銳利爪撲了上來。
直到……
那黑影利爪即將劃破他衣袍之際,陳道初才陡然動作。
他以一種所有人都看不清的速度抬起一條腿,當著那黑影的面目就是狠狠一腳踹了上去。

余燼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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