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七月來臨。

　　柳川中學學生的考點被安排在樂雁中學，住宿地是樂雁國營賓館。

　　和宋學明一個房間的就是他的同桌劉大友。

　　劉大友參加高考就是走個形式。他知道憑他的成績肯定考不上，來年也不想再復習了。所以很放松，聊的都是足球上的事。

　　那一年夏天正值意大利世界杯，到7月6日，半決賽都踢完了。進入決賽的兩只隊伍是阿根廷和德國。

　　劉大友是馬拉多納的崇拜者，特別希望阿根廷能贏。

　　宋學明說：“阿根廷贏不了的，德國隊將在最后時刻獲得點球機會，點殺阿根廷。”

　　劉大友以為他只是在說笑，也沒有放在心上。

　　中專考生不考英語和生物。所以在7月8日，宋學明就已經(jīng)完成了所有考試。高中生涯正式結(jié)束。

　　走出考場，宋學明一身輕松。五門功課，除了政治，其他的他都很有把握。所以，政治就算考差一點也影響不了大局。

　　坐中巴車回到家，父母問考得怎么樣，宋學明說沒問題，全縣第一跑不了。父母就放心了。

　　在他們心目中，兒子可是放棄上大學的機會去考中專的，那簡直就像用高射炮去打蚊子一樣，哪有打不中的道理？所以他們很放心。

　　妹妹宋小雪說：“哥你低調(diào)點。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上中專，但現(xiàn)在就說考第一是不是早了點呢？萬一考了第二怎么辦？”

　　宋學明說：“我這不是想讓爸媽高興嘛，嘴巴就快了點。再者，我覺得第一真是沒有太大的問題。”

　　7月22日，高考成績出來。

　　那時候還不能通過電話查詢成績，更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有一個辦法就是看紅榜。錄取中專生的紅榜就貼在縣政府大樓前面的公示欄里。

　　周建勤一早就出發(fā)，騎了兩個小時的車才到縣政府。

　　紅榜上，第一名赫然就是宋學明，具體成績是數(shù)學120分；語文93分；物理89分；化學91分；政治60分；總分453分。

　　第二名總分是392分。

　　第三名總分是388分。

　　第四名總分是387分。

　　再往下，周建勤看到了自己名字。

　　周建勤：數(shù)學99分；語文72分；物理67分；化學72分；政治71分；總分381分。

　　第五名！考上了！周建勤心跳驟然加速，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了范進中舉的故事，覺得人家并不可笑，自己并沒有比他好多少。

　　周建勤把分數(shù)看了又看，心中明白，全靠數(shù)學把分數(shù)拉上去了。

　　回去的路上，周建勤把自行車騎得飛快，他要盡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宋學明。他是全縣中專第一！總分比第二名足足高出了61分！所有中專學校任他挑了。

　　那個時候，唯獨中專是分數(shù)出來后填志愿。宋學明若是看上了什么學校，別人絕對不敢跟他爭。分數(shù)在那里擺著呢！

　　周建勤騎車到達宋學明家時，宋學明正在和父親宋選平討論辦廠的事。有很多問題需要馬上解決。

　　第一是廠名。按宋學明的意思，就叫公羊電器有限公司。但是宋選平覺得太難聽，他的意思是叫樂雁縣明雪電器有限公司，兒子和女兒名字中各取一個字，寓意吉祥，名字又好聽。最后宋學明妥協(xié)了，就叫樂雁縣明雪電器有限公司。但是商標還是“公羊”，圖案就是一個長著一對羊角的羊頭。

　　第二是廠址。宋學明認為應該建在柳川的翔金村，先圈住幾畝地皮再說。在宋學明的記憶中，大約在90年代中后期，翔金村的地皮開始飛漲，很快超過了飛虹村，在柳川鎮(zhèn)一枝獨秀。原因在于翔金村在國道線邊上，離甌城市又近，交通便利。

　　第三是生產(chǎn)工藝。電器方面，宋學明基本上屬于一竅不通。宋選平也未接觸過。雖然決定了向墻壁開關，家用插座這方面發(fā)展，但沒有技術，什么也生產(chǎn)不出來。

　　宋選平說：“技術方面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解決。”

　　父親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尤其在機械方面有專長，這一點宋學明是非常清楚的。從前父親開拖拉機、駛機帆船時，動力壞了都是自己修，從未麻煩過別人，在船上也是干的輪機長的職務。

　　所以，只要給父親時間，他一定會成為開關插座方面的專家。這一點宋學明深信不疑。

　　問題在于起步階段，得先有一個指導老師。宋學明決定去柳川向胡大鵬求助。讓他給自己介紹個技術人員。胡大鵬的廠子不生產(chǎn)開關插座，和自己不構成競爭關系，他是肯定會幫忙的。

　　想清楚宋學明就打算去柳川。這時聽見樓下有人喊：“宋學明！宋學明！宋學明在家嗎？”

　　宋學明馬上聽出來這是周建勤。

　　他一拍腦袋，叫一聲：“哎呀，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我怎么給忘了。”

　　宋選平說：“今天就是放榜的日子嗎？那你快去縣城啊！”

　　雖然兒子說自己能考第一，宋選平還是不太放心。

　　因為高考對一個人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結(jié)果未出來，就不能做到真正放心。

　　宋學明說：“不需要再去看了。我同學已經(jīng)看過了。”

　　宋選平也反應過來了：“樓下那個就是你同學嗎？”

　　“嗯。”

　　樓下傳來說話的聲音，隨即樓梯上響起腳步聲。

　　宋小雪在樓下，她讓周建勤上來了。

　　周建勤上樓一看到宋學明就嚷：“學明，你考了全縣第一了！比第二名足足高了61分！”

　　盡管這是意料之中的消息，宋學明還是很高興。這幾個月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宋選平的臉笑成了一朵花。

　　最近真是喜事連連。

　　兒子先是買商鋪發(fā)了大財，然后就是高考考了個中專全縣第一。

　　宋家苦盡甘來，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宋學明沒有忘記周建勤，他問：“你考了多少？”

　　周建勤想要繃住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淡定些從容些，但最后還是沒有成功，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朵根。

　　“學明，我考了個全縣第五！”

　　“太好了！”

　　宋學明衷心為周建勤感到高興。至少，他不會像前一世那樣潦倒淪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