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很辛苦，也很枯燥無聊。

　　最后實彈打靶時，宋學明一不小心打了個滿環(huán)，技驚四座。也算是給這次軍訓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軍訓一結(jié)束，宋學明馬上去了一趟江南師范大學。

　　他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了。

　　在樂雁時，和湯小敏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縱然百般思念，也不可能見上一面，想一想也就放下了。

　　到了婺城，明知湯小敏就在幾百米外的師大，宋學明如何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去看她？

　　軍訓這半個月已經(jīng)忍得夠辛苦了。

　　去師大的路上，一路所見，都是舊時風物。人也如舊。

　　和財校一樣，師大前面也有一條長長的坡。但這條坡可比財校那條熱鬧多了。兩旁開滿了店鋪，做的就是師大、財校兩所院校學生的生意。

　　坡上那座紅磚砌就的房子，宋學明至今還記得。那是一家錄像廳。除了慣常的武俠帶子，偶爾也會耍一下壞，播放幾部三級片。

　　除此之外，其他屋子全是黃泥巴壘就的。這種黃蠟蠟臟兮兮的房子，在20多年后的人們眼中，也許帶有幾分古舊的詩意，但在當時人看來，就是貧窮落后的象征。

　　面朝師大向前走，坡左邊開著幾間出租書店，里面有言情小說，武俠小說，也夾帶有幾本小黃書。坡右邊擺著幾張臺球桌。臺球桌上面有雨棚，下雨了就把雨棚支起來擋雨。

　　走過半條坡，往左看是一間牙醫(yī)診所，里面的牙醫(yī)自稱是婺城一醫(yī)的退休醫(yī)生。退休后在這里發(fā)揮余熱，服務(wù)學生。宋學明曾陪湯小敏在這里補過牙，補好后數(shù)十年不壞。

　　坡盡頭是一間面店。再過去就是師大。

　　宋學明記得，湯小敏的班級是漢語言文學90屆2班。

　　當時宋學明是數(shù)學系90屆3班。兩個人并不在一個系。

　　相識的過程很有戲劇性。湯小敏同寢室的一個女同學喜歡宋學明，因為害羞不敢表白。湯小敏自告奮勇，替她遞紙條給宋學明。結(jié)果陰差陽錯，張君瑞看上了紅娘，把崔鶯鶯拋撇開了。

　　兩人相戀后，湯小敏內(nèi)疚了很長一段時間。那位女同學也和她絕交了。

　　湯小敏的寢室，宋學明至今還記得。2號樓217。

　　這時她也是剛剛軍訓結(jié)束。宿管的阿姨管得還不是太嚴。宋學明輕易就進去了。

　　站在217門外，宋學明將編好的理由在腦子里重新過了一遍，才伸手敲門。

　　“誰啊，門開著呢，敲什么？”里面人說。

　　門是半閉的。宋學明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來。

　　但男生進女生寢室，有許多忌諱，不敲門不行。

　　“我是隔壁財校的學生，來這里找一個老鄉(xiāng)。”宋學明大聲說。

　　那時候大學里盛行找老鄉(xiāng)，拉關(guān)系，但不是一個學校的也來找老鄉(xiāng)，還從來沒有見過。

　　“嘭”一聲，門被關(guān)上了。里面有人說：“這財校的男生也太大膽了吧，跑到師大來找老鄉(xiāng)，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p>　　另外一個聲音說：“八成是胡扯。如果真是找老鄉(xiāng)，為什么不用方言說幾句？”

　　一句話提醒了宋學明，就用樂雁方言自報家門。

　　他知道湯小敏寢室里有一位甌城市區(qū)的女生，名字忘了。甌城和樂雁方言基本相同，相信她能聽得出來。

　　果然，甌城女生說：“這真是我老鄉(xiāng)唉，不過好像是下邊縣里的?！?p>　　說著，“吱”一聲門開了。

　　宋學明討好地沖她笑了笑。

　　網(wǎng)上說：顏值即正義。

　　宋學明本來就長著一張討人喜歡的臉，這一笑，就更讓人著迷了。

　　那個女生不由地就說：“進來坐會兒吧?！?p>　　宋學明趕緊進去，拿眼睛掃了一掃，遺憾地發(fā)現(xiàn)湯小敏不在里面。

　　那個前一世追求過他的女生倒是在里面，正拿眼角余光在瞟自己。宋學明還記得她的名字叫做王麗丹。見狀連忙垂下了眼簾。他可不想惹什么麻煩。

　　“不知怎么稱呼你？”宋學明問那位甌城女生。

　　甌城女生說：“我叫趙素秋。你叫宋學明？是哪幾個字？”

　　剛剛宋學明在門外用方言介紹過自己。

　　宋學明說：“宋是宋美齡的宋，學是張學良的學，明是王明的明?！?p>　　趙素秋“撲哧”一笑，說：“你這個名字就是名人大雜燴啊。”

　　宋學明說：“是啊。那你的名字是哪幾個字呢？”

　　趙素秋調(diào)皮地說：“趙是趙匡胤的趙，素是懷素的素，秋是秋瑾的秋?！?p>　　宋學明也“撲哧”一笑，說：“你這個名字也是名人大雜燴啊?！?p>　　趙素秋說：“彼此，彼此。你在財校讀哪個專業(yè)？”

　　“稅務(wù)專業(yè)?！?p>　　宋學明發(fā)現(xiàn)，趙素秋其實長得蠻可愛的。圓圓的臉，彎彎的眉毛，笑容很有特點。別人一笑起來五官就往外散，她是往里縮的，看上去特別俏皮。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笑聲。在別人聽來也許沒有什么感覺，宋學明卻是心頭一震，無數(shù)往事剎那間涌上心頭。

　　門一響，湯小敏推門進來了。

　　宋學明見她還沒有戴上眼鏡，一雙眼睛青溜溜的，說不出的光彩照人；額頭也還沒有爬上抬頭紋，只在額角上長著一些細小的茸毛，顯出少女的青澀；臉上膚色白里透紅，直延伸到脖頸，整個人看上去一副元氣滿滿的樣子，鼻子不覺就酸了。

　　湯小敏看見寢室里一個男生正呆呆地盯著自己，眼中似有千言萬語，不禁嚇了一跳，問：“這是誰？”

　　趙素秋說：“他是我老鄉(xiāng)。”

　　宋學明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隨即恢復正常表情，自我介紹說：“我叫宋學明，隔壁財校的?！?p>　　湯小敏問：“財校的新生？”

　　宋學明點點頭：“嗯?！?p>　　“我有個堂哥也在那里，今年剛考上的。”

　　這個宋學明前一世卻從未聽她說起過，可能是生活不如意，懶得提起吧，就問：“哪個班的，叫什么名字？”

　　“稅務(wù)90屆1班湯亦明?！?p>　　“湯亦明是你堂哥？”宋學明又驚又喜。以后找湯小敏不怕沒有理由了，拉上湯亦明就是。

　　湯小敏說：“我爺爺跟他爺爺是親兄弟，我們兩個是如假包換的堂兄妹。怎么，你認識他？”

　　“他是我一個寢室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