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值得懷念,值得獨坐時一遍一遍在腦海中重演同時與過往的自己說說悄悄話!
關月月回想起當時見到晴晴的光景,那是她第一次看著一個小孩從第一眼到打量完她整個人便從心底里開始發酸。酸的眼眶,酸到指尖。
晴晴家里的長輩只有一個爺爺,關月月按著輩分也是該喚一叔公,關吉雄按著輩分該叫一聲大伯。
關吉雄中秋回家后,關月月才發現原來家里親戚有很多,她見過的少沒見過的多。來家里少不得禮禮貌貌的問好,更多時候她都不知道怎么開口只等這關吉雄和自己介紹清楚了才澀澀開口。若是這親戚又帶了孩子來,關吉雄還會讓她這個做姐姐,做姑姑的帶著小孩上樓去。
關月月看著眼前的孩子,常常是語塞。帶著人上了樓除了把自己的零食全拿出來招待這些弟弟妹妹,侄兒侄女外。便是帶著他們去自己臥室的小陽臺上參觀一番,杜慧霞怕敞開的陽臺會有蚊蟲進來便裝上了一層紗簾。外面又養些綠蘿之類容易成活的植物,關月月總會忘了它們的存在,十天半月也不澆一次水。現在家里常來些小孩,關月月才想起這些植物正好用來做娛樂項目。她讓小孩們在陽臺自由發揮,澆澆花玩玩過家家。
以前花不澆水杜慧霞總是嫌棄她不像個小姑娘,秀外慧中有品位懂生活。現在陽臺的花都不夠她用的,干脆抱來走廊的花擺在房里以便使用。
杜慧霞作為女主人不愛大紅大紫的裝飾,也不愛鏤金篆花的繁瑣。這平淡無味與她生長的土地密不可分,在她眼中她的家鄉雖稱不上山清水秀但至少質樸平白。春來時便有青芽扎頭,夏至時也有山風越野。沒有繁華但也沒有貧瘠,養育出的孩子們更像是爛漫在山野的蒲公英。即能安于一方水土,也能芳菲于人間四月。家中的裝飾也暗藏著杜慧霞童年的影子,關月月雖日日來來回回穿梭但卻從不將這些收入眼底。
直到杜慧霞在她的陽臺發現了已經泡爛根的幾盆馬蘭花,她在花盆里翻找希望能找到一朵堅強的馬蘭花能讓她暫解相思。
關月月放學回來,瞥見門口的黑色塑料袋。扎裹的嚴實卻依然有紫色的花瓣掙扎在外,關月月停下腳步解開塑料袋翻看。一股濃重的腐爛氣息刺進鼻腔,她扭過頭緊緊閉著眼扎緊了塑料袋。
面對審問,關月月從容不迫,條理清晰的推斷出不是她的責任,杜慧霞有氣撒不出只能怒視著關月月。關月月抬眼看到母親,目光凜冽大聲叫嚷:“家里天天來小孩,我又沒玩具。就讓他們過家家澆花玩。我也不知道會壞呀!”關月月聲如人心,救兵緩緩從樓而降。關吉雄一個眼神,關月月就抱著書包上樓去了。杜慧霞剛要起身就被關吉雄一把按在沙發上動彈不得。
樓下如何關月月懶得多想,她回想起回家路上的相遇關月月坐在桌前莫名有些緊張,或許這就是所說的撞破。她并非有意,但卻盡收眼底。梁嶼一直坐在最后一排,關月月坐在第一排今日之前,她從來不曾和這個長發齊肩的女孩說過話。
第一排的人不懂最后一排的肆意,最后一排的人不屑第一排的優異他們之間形成巧妙的默契。就連眼神之間的交流也顯得多余而又無感。
關月月在樓上遐想片刻的功夫,關吉雄已經決定了她的周末行程——隨父回鄉。同行的還有妹妹一家,權當郊游有何不可!
后來每當秋風四起,月寒霜重的時候。關月月在屋里燒著熱茶,披著薄被卻依舊覺得滲骨的冷她便會想起那晚關晴晴冰涼的雙手和小小的身軀蜷縮在床腳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的體溫冰到從未體會到貧寒關月月。
山路崎嶇,關吉雄開車走到一半便覺得大事不好。后備箱里的雞蛋若是這樣上了山估計會碎一車,關吉雄和關吉俊看著車里新買的食物,衣物再看看車里的四個女嬌娥哭笑不得。雞蛋易碎只能人提著慢慢走上山,誰來提自然也是不用多說。關月月覺得車里缺氧,上山的路坐在座椅上感覺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的動彈不得。她一看有機會下車,迫不及待跳下去了。反正東西也用不著她動手,還能順手拍拍風景。
車開走了,才幾分鐘便隱在山間不見蹤影。關月月一步一跳的往前走,時不時回過頭給爸爸叔叔拍張照。關吉雄看著眼前無比熟悉的風景,和眼前靈氣十足的小人兒不禁感慨。當年他多盼望從這條路走出去,最好一去不返遠離了這山高路遠沒有現代設備的地方。現在再踏在這年少時往返無數遍的山路,路旁的樹說不定還留著當年自己和弟弟手工制作的土彈弓。
月上柳梢,關月月他們才走到門口。鐵門依舊斑駁單薄,抵不住山間的北風。關月月看到鐵門的時候在想家門口的也是鐵門怎么會有如此差距,但轉念一想來時路上聽父親述起往事。叔公和晴晴睜開眼便是一天的生計,家中沒有棟梁更沒有熱飯。那會有心思考慮家門口的門是否精致,關月月站在關吉雄身邊看到了與她個頭一般,年紀相仿的關晴晴。她踩著一雙看不出顏色的布鞋,褲角滿是灰的牛仔褲膝蓋處已經打了密密針線縫補,上身的衣服與杜慧霞年前捐給社區救助站的一件夾克款式是一樣的。關月月從腳踝看到面龐,天色漸暗唯一能看清的是關晴晴面頰上的凍紅。
關晴晴看著遠方來的堂姐,皎月漸起而她的面龐依舊瓌白,眼眸映光甚至比起她身后的月亮都要動人。關晴晴不由得捏緊了衣袖,咬了咬牙。
飯后的話題談著過往,叔公一遍一遍說著都長大了,有出息了!說完摸索這自己灰黑色上衣的口袋,關吉雄知道叔公在找煙,他從口袋里拿出一盒打開的新煙遞給叔公站起來拿著火機給叔公點煙。關吉雄不想提以前的事,因為繞不開讓叔公傷心的離散。
大人的談話結結巴巴,關月月和關晴晴也結結巴巴的說著話。關月月問:“你上幾年級了?”關晴晴低著頭坐在爐灶旁邊聲音小小的說:“我不去上學了!”關月月聽完心里一緊,語塞良久。她轉過頭看看蜷在椅子上的小人兒,很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卻又忍住了自以為的關心。關晴晴低著頭問:“上學,你上學好嗎?”關月月聽她這樣問,忙回答說:“哎,也不好啦!寫不完的作業,背不完的單詞。一會兒這個活動一會那個檢查的。同學里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她邊說,邊看著關晴晴。小小的肩膀開始一下一下的抖動,然后關月月就在地上看到一顆剛落下就黏上了塵土的淚珠。都沒來得及逃走,就被地上的泥塵吸去了只留下一個圓圓的小小的黑印。關月月不敢再說下去,她久久的注視著明明在自己旁邊卻一直低頭不看她的妹妹。她不能伸出手抱她,也不能給她拭去淚珠。關月月明白,她的日常是關晴晴的奢望而此刻她的任何動作都有可能成為憐憫,關晴晴的無聲告訴她,“我不要你的憐憫!”
大鍋里蒸著關晴晴做的面食,灶堂里的柴火噼啪作響。關月月聽著這聲音催人,跨出門檻真好看見山間月光柔亮回過頭看看火光映紅的臉色的關晴晴。
有時燭光和月光,都不能寬慰低頭不語的小孩!

白庭珩
兒語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