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鳳至按照昨晚約好的時間出現在酒店門口時，陳卓已經坐在車里等她了。他在App上租了輛雷克薩斯，租車公司一早給送了過來。

　　看到裊裊婷婷走來的鳳至，陳卓差點驚掉了下巴！也難怪，平時的鳳至多以素面示人，今天難得精心妝扮一番。

　　只見她娥眉淡掃，朱唇輕啟，雪白的臉頰中透著一抹桃花紅，恰到好處的眼線和眼影襯托得她的大眼睛神采奕奕，顧盼生姿。她盤了個青春利落的丸子頭，腦后還別了一只Bling Bling的鑲鉆小發夾。些許散發垂落下來，利落中透著一點點自然隨性。一對小巧精致的水滴狀珍珠耳環，襯得她的膚色更加白皙。上著修身款焦糖色短袖套頭衫，下著垂順質地的米色高腰闊腿褲。套頭衫下擺帥氣地扎進闊腿褲，纖細的腰線顯露無遺。腳上是一雙裸色的方頭中跟瑪麗珍單鞋，讓鳳至的身姿看起來更加挺拔苗條，步態也更加優雅。整個妝扮明麗而又不妖艷，干練而不失婉約。

　　這是第一次沒有老白領銜的商務拜訪，況且是這么大的項目，鳳至自然不敢怠慢。適當的儀容修飾，不但可以提升精神面貌，同時也是禮儀所在。

　　陳卓眼都看直了，好一會兒才說話：“鳳至你知道嗎？我覺得你不化妝的時候吧，顏值最多打70分，這化了妝呢，得打90分！”

　　撲通撲通，坐擁八套拆遷房、婚戀市場上的搶手貨陳卓，心動了。但是緊接著一陣稀里嘩啦，他聽到自己原本堅固的自信像被打破的鋼化玻璃一樣碎了一地。相親三年，什么樣的美女沒見過，然而他覺得她們只是俗艷。偶爾有個看起來氣質出眾的，一張口便跌下神壇。既氣質出眾又談吐自如的吧，又少了幾分趣味。而這些特質，鳳至都有。

　　陳卓承認，他本就對鳳至心存好感，因為鳳至身上似乎有一種特別的無法掩蓋的氣質，它的成分包含了親和，純真，坦率和書卷氣，但又遠不止這些。但今天鳳至這個驚艷的亮相，使得他對鳳至從好感直接拔高為仰慕了。也就是說，他感覺兩人的地位不對等了，于是自慚形穢起來。

　　鳳至一句話就把他從冥想中揪回來：“膚淺！”然后話鋒一轉：“另外10分扣哪兒了？”陳卓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一陣甜香襲來，鳳至精神為之一振。仔細一看，車里竟然掛著白蘭花，兩串?！昂孟惆?，不會是租車公司送的吧？”

　　“呃，是我買的。那個…看到一個老婆婆在賣，挺辛苦的，就…就買了兩串，沒想到這么香?！备瘪{駛座上的美色讓陳卓感到緊張，說話吞吞吐吐。

　　鳳至緊接著發現后座上還有買好的零食和礦泉水。明州小男人普遍摳摳索索，這廝倒跟他們有點不一樣，鳳至心想。

　　車子過了江，又往東北方向開了半小時，終于看到了驚鴻集團顯赫的指示牌。在保安室辦完登記手續，又往里開了十分鐘，才到辦公樓前。嘖嘖，不愧是大公司，兩人贊嘆道。

　　辦公樓的裝修有點五星級酒店風，走的是豪華大氣的路線。大廳是挑高式設計，一盞巨大的水晶燈懸在頂部，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

　　李經理的辦公室在二樓，朝南最里面的一間。鳳至輕敲了兩下房門，里面一個洪亮的男中音傳來：進來！

　　門廊略顯狹窄，從門口是看不到里面的，應該是特意的設計。門廊盡頭卻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大開間，端端正正，目測面積在四十平左右。辦公室被分割成兩個區域，南側靠窗的那一半是辦公桌，北側則擺著一桌十椅，是會議區。

　　李經理正坐在這張會議桌上，面前堆著一疊文件，應該是剛開完會。他看上去四十歲上下，戴一副金邊眼鏡，圓臉，前額的頭發略顯稀疏，中等身高，體態微胖。上穿套頭長袖T恤，下穿淡藍色牛仔褲，甚為休閑。鳳至他們問了聲好，各自遞上名片。李經理一邊招呼他們在自己對面坐下，一邊接過名片?！澳銈兒軠蕰r，說好八點三刻，沒早也沒晚?！比缓髵吡艘谎勖骸吧虅諏T鳳至，技術主管陳卓，歡迎歡迎。”

　　“謝謝李經理，您剛開完會吧？”鳳至微笑著問。

　　“是的?！?p>　　“感謝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接見我們，更感謝您能在咱們公司有需要的時候想到青禾。”鳳至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起身，把一個精致的茶葉禮盒雙手呈給李經理，誠懇地說：“沒給您帶什么貴重禮物，您不要嫌棄哈?！?p>　　鳳至帶的，是明州出產的明前望海茶。這個茶雖不像四大名茶那樣聲名赫赫，但是外形細嫩翠綠，香氣清香持久，懂茶的人一喝就明白。它還有個特點就是，泡開的茶葉嫩芽不像一般的茶葉落在杯底，而是一根根“站”在茶水中間，甚為有趣。初次見面，不了解李經理的喜好。但是綠茶這東西，大多數人都是喜歡的。萬一不喜歡，他轉送別人也體面。而且這禮物不算貴重，對他不會構成壓力——采購經理這個崗位，在世俗的眼光中是個“肥差”，原因不言自明。但是真正想要行穩致遠的人，都是愛惜羽毛的。

　　從李經理的反應看來，這份禮物頗合他的心意。他面露喜色，嘴里說著：“你們也太客氣了吧！”一邊伸手接了過來，說了聲謝謝啊。鳳至連忙接話：“是您太客氣了。您要是喝著喜歡，下次招呼一聲就行?！边@話太像個老江湖了。李經理看看眼前這姑娘，相貌看起來畢業應該沒幾年，沒想到人情方面如此練達。其實是因為鳳至跟著白建東拜訪過不少客戶，耳濡目染，今天是有樣學樣呢。

　　有了一個輕松愉快的開場，接下來的溝通顯得順風順水。鳳至說道：“李經理，關于我們青禾公司的情況，相信您之前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在這里請容許我再簡單介紹一下?！崩罱浝睃c點頭，鳳至繼續：“今年是青禾成立二十周年?？梢哉f在政府大力倡導節能減排之前，青禾就已經開始在這個領域深耕了。我們與天朝油田，廣菱汽車，明州電廠，濱江紙業集團等大型用能企業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鳳至列舉的這幾個都是國內甚至世界500強企業，李經理又點了點頭。

　　“相較于一般的節能服務公司，我們可以為客戶做的更多。我們公司有五名節能工程設計高級工程師，具有甲級設計資質和機電安裝資質，不像有些單位，所有的設計和安裝都要轉包出去。我們的所有設備均選用國內外知名品牌，如ACC、PM等。我們還有一支由經驗豐富的技術人員組成的運營和售后團隊。以上所有這些，從項目的各個階段提供強有力的保障，保證項目高效平穩地運作?！?p>　　鳳至這一番話條理清晰，步步深入，令李經理印象深刻。

　　鳳至接著說：“我們收到采購文件第一時間就進行了集中研究和討論——這里不得不說一句，李經理真是能干啊，這個項目頭一天剛上會通過，您第二天就把八十多頁的采購文件做出來了，辛苦辛苦?！?p>　　李經理感覺到了春風般的溫暖。作為采購經理，形形色色的業務人員他見的太多了。也有拍他馬屁的，但是都是些聽聽就算了的廢話。很少有人能體會到項目背后他所付出的辛勞。就拿這個項目說吧，會上一通過，小方總就讓他立刻啟動采購流程，而采購文件是流程的第一步。雖說這個項目原本就議過，有些現成的資料，但是要形成采購文件，仍然是個浩大的工程。最后是他帶領手下會同技術部門，設備部門，財務部門熬了個通宵，總算趕了出來，那個累啊，想死的心都有了。

　　所以鳳至這個馬屁真是拍到了點子上，語氣還滿滿的真誠。李經理都有點感動了。

　　“關于這次采購，我們梳理了幾個問題，還要麻煩李經理指教。”

　　“哪里哪里，你說吧?！?p>　　于是鳳至和陳卓分別就他們負責的那塊向李經理提了他們梳理出的問題，李經理一一作答。

　　下一步，就是打探競爭對手都有誰了。鳳至自然地引出話題：“相信這么大的項目，咱們邀請的都是像藍宇，鴻雁這樣的大企業吧？”

　　“對，就是這兩家！”李經理脫口而出。前面愉快的交談已然讓他放下戒備。

　　鳳至和陳卓相視一笑。

　　“小方總有魄力啊，一上任就啟動了這么大的項目。”鳳至自然地把話題引到了小方總身上。

　　“小方總雖說剛接過帥印，但是其實已經在驚鴻工作三年，在各個部門都輪崗了一遍。這個項目他一直想做，但由于跟老方總意見不合就僵在這里了。今年老方總體檢情況不理想，猶豫再三退位了。所以小方總一上任就要求上這個項目?！?p>　　鳳至點點頭，接著問道：“既然小方總如此關心這個項目，那他會親自參與評審嗎？”

　　“以我對他的了解，應該不會。他不是那種管的很細的老板，一般聽我們匯報就好了?！?p>　　“我看采購文件里寫的是最低價評審法，但不承諾報價最低者中選?！?p>　　“對，這條是小方總提出的?！?p>　　鳳至心想，評審小組一般都會推選報價最低者中選，因為這樣名正言順。推選報價非最低者中選這種挑戰評審規則的事情，需要給出非常充分的理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也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所以這件事只能由小方總方文景來做。也就是說，評審小組沒有決策權，最后誰中選他說了算。看來，這是一個喜歡把主動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鳳至對這位強勢總裁起了強烈的好奇心，忽然很想快點見見他。

　　“方總今天在嗎？我們想去拜會一下。”

　　“我確認一下?！?p>　　李經理打了電話給一個叫文竹的人。放下電話，他抱歉地說：“方總不在辦公室，也不確定是不是在公司。”

　　鳳至略略有點失望，但是轉念一想，也好，這樣可以多點時間踏勘現場。

　　“沒關系，來日方長。我們就不多占用您時間啦，現在去踏勘現場。”

　　“好的，你們注意安全，現場環境比較復雜?！?p>　　“謝謝您，回頭咱們多聯系?！?p>　　兩人接過李經理遞過來的安全帽和參觀證，開車前往生產區。

　　一鉆到車里，鳳至就給老白去了個電話，跟他匯報剛才與李經理溝通的情況。老白聽完頗為欣慰，沒有他這根拐杖，鳳至也可以走得很好了。

　　“表現不錯，今天可以給你打90分。”老白說道。

　　“咦？今天怎么都是90分？”

　　兩個年輕人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