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隊長都沒有仔細檢查皇甫凌和張三,就拿著兩藥膏撕成八份,準備給眼前還活著的五人上藥,但那些渾身不自覺抽搐的人將隊長的手打開了
“蒼~~天~~已~死~”
“黃~~~~”
“黃天~~~當立!!”
幾個傷員口中一直在重復這段話,不愿意受藥
一傷兵幾乎用盡最后一點勁:“留著,給二狗、小成子、蘆花他們……還,還小……”
幾乎同時六人殞命,隊長對著蒼天怒吼,其它黃巾兵也都淚如雨下,皇甫凌和張三也有所動容
“隊長,你看!”一個士兵抹了眼淚高聲喊著
所有人都往天邊望去,大量的火箭開始從北往南覆蓋,燒紅了半邊天……
“二將軍和三將軍都已經從梅寨安全離開了,這火箭定是用來嚇阻漢軍的。”隊長顯得很激動,看了看四周的士兵,最后將視野望到了皇甫凌和張三的身上
“你們是哪個渠帥的部下?”那隊長似乎對二人身份有點存疑
皇甫凌其實也挺感動的,淚水也早已落下:“我們剛從三將軍所在的小嶺下來,他讓我們看到火箭之后就撤離。”
“三將軍……那你們是黃首領的人了?”
原來那個書生姓黃,皇甫凌點點頭:“是,今夜在酒肆,忽然聽聞張莊有事,就被安排隨三將軍一起,做個護衛。”
那隊長點點頭:“你們手上能有金瘡藥,看來三將軍對你們還是很信任的……”
“付大哥!……”此時兩個黃巾士兵從北往南而來,那隊長聽了呼喊之后,回頭看了過去
那黃巾士兵顯得很急迫:“付大哥,兩位將軍已經去夾河灘了,黃首領說渠帥深陷張莊,要我們整備其它小隊速去營救,他已經帶著自己的隊伍過去了。”
付隊長一聽,有點拿不準主意了:“這,這怎么辦啊,我也不知道其它小隊去哪了。”
皇甫凌尋思如果真的讓他們聚集其它的黃巾兵,首先肯定會被漢軍精銳給滅掉,其次是極有可能讓那渠帥跑了,最后就是現在刻不容緩的是去抓兩個黃巾將軍……
“付大哥,我們二人對其它小隊熟悉,可去尋找,付大哥可先行一步去張莊,我們隨后就到。”皇甫凌盤算了片刻,覺得這樣才能抽出時間往夾河灘走,應該過不了兩日鮑信大哥的伏兵就會出現在那,正好來個夾擊。
付隊長尋思了下:“不行,我們不是黃首領的人,不知道暗號和符號痕跡的話根本不知道他和渠帥在哪,還是你們二人去比較好,拿著這幾份金瘡藥說不定用得上,我把他們兩給你們帶上,其他人我會分開去尋找其他小隊,去吧。”
暗號?符號?這書生還真是個心思細密的人,這樣就能知道誰是奸細了,就在皇甫凌猶疑的時候,那隊長已經帶著小組離去,只留下來報信的兩個黃巾兵,以及拿著金瘡藥的張三。
“請問你也是隊長嗎?我是桃大頭,他是李狗蛋。”報信的士兵顯得精神特別好
皇甫凌點點頭,看了看張三,尋思二打二應該問題不大
“隊長,等和渠帥還有黃首領見面后,你一定要給我介紹啊,我要給他們磕頭的。”
桃大頭忽然說出的這句話,讓皇甫凌捏緊的拳頭放松了下來:“跟那一口方言的書生有什么好磕頭的。”
桃大頭低著頭默默的哭了起來:“我的家在祁鄉,縣尉和別郡司馬把我三位姐姐都送到了漢軍營寨,就再也沒有出來…是張渠帥和黃首領在占領祁鄉的時候,將那兩個狗官親自斬殺的,他們沒有騙我。”
“沒有?騙你?”皇甫凌不是很理解
桃大頭蹲在地上沒有繼續說下去,這個時候襲擊他可以說是最佳時間,但皇甫凌錯過了
一邊的李狗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參加黃巾軍,就是因為渠帥和首領說我們可以把自己的苦難記錄在簡冊上,每一筆血帳都一定會討回,我的那一筆是我自己親自討回的,而大頭的那一筆是黃首領討回的,難道隊長你沒有血債嗎?”
張三此時也松開了拳頭,那皺巴巴的金瘡藥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我的血債……在西北以及冀州……我想自己親自報仇,張三,我們出發吧,去張莊。”
“諾!”張三說完這個字后,神情極為尷尬
皇甫凌也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偷偷瞄了眼兩個黃巾兵,他們似乎并不理解軍隊中的領命字詞,只是一直在聊著什么,方才四目對視松了口氣。
四人在月色之下往西南而去,大量的煙塵開始出現在天空之中,火光也越來越明顯,很多的草地都有星星火焰在隨風亂竄,時不時還能點燃小片的草地,眼前從黑暗到火光四射,自是有一番不適應
從開始走到現在,這邊已經是一個黃巾兵都沒有逃出來了,而且漢軍似乎也沒有往這邊來,可能他們還不知道那兩位將軍已經北上了,也可能是已經知道渠帥這條大魚就在張莊,從外郊進入了張莊的范圍,四人開始小心翼翼了,皇甫凌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這般小心
吁~~~哼哼~~~~是馬群在打著響鼻,皇甫凌一聽就知道是屯騎部的馬匹,只有屯騎部的馬的鼻音才最雄厚,就好像隨時可以奮不顧身往前突擊踐踏一樣,他們可是當年武帝討伐匈奴的戰馬后代
“是漢軍的戰馬突擊營。”這桃大頭厲害了,這能聽出是屯騎的哪個營就真的太強大了,就好比射聲部四大營的射箭聲能被區分一樣神奇
“你怎么知道?”皇甫凌故意這么一問
桃大頭得意的笑了笑:“有馬的聲音啊,肯定是突擊營。”
“……”屯騎部其它三個營不要面子的嗎?
皇甫凌幾人蹲下了身子,等馬匹來回調防完畢,才抬起頭微微瞄一眼,張莊的房子基本上都被火燒干凈了,在火光之下一具具老百姓的尸體正在被馬匹踏踩,就好像擔心誰還活著一樣,他們肆無忌憚的橫跨村莊,像極了當年在西北看到的羌族叛軍。
皇甫凌心中一怒便又蹲了下來:“這幫混蛋……”
張三也偷瞄了一眼,心中的苦悶真的難以言喻
“隊長,那邊有條路可以繞過去……”李狗蛋細聲細氣的喊了一句
皇甫凌這才回過神帶著他們從左側繞道,之前付隊長說的符號、痕跡之類的似乎沒有看到,雖然他自己不認識,但至少可以肯定是與尋常不一樣的圖紋,可能是火燒光了這些東西,也可能是黃首領的軍隊還沒有到……
“你們對我們兗州渠帥了解嗎?”皇甫凌想先個套話,一個是想多了解,二個是想看看有沒有什么符號圖騰的消息
桃大頭想了想:“張帥武藝高強,智略也很厲害,就是他使誘敵計策讓二將軍北上逃走的,而且他總能有辦法籌措到大量的錢財。”
皇甫凌此時有點疑惑了,那個書生到底是黃首領,還是張帥呢?不過那文弱的樣子怎么也不像叫張大膽的人。
“那你對黃首領了解嗎?”
桃大頭笑嘻嘻的看著大家:“哈哈,他呀,老是說些聽不太懂的話,不過他的武藝比張帥還厲害哦,而且他還……”
“什么人?”忽然一個巨大的聲音從后背傳來……
皇甫凌習慣性的往腰間摸,才發現根本沒有武器,正在大家驚恐萬分的時候,嗖!一箭下去那個說話的人應聲而倒,大家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誰就這樣死了,射箭的便是張三,真不愧是射聲部的,穩準狠。
大家小心翼翼的透過火堆往身后一看,是漢軍的士兵……
皇甫凌此時更驚恐了,這可怎么辦,而張三則是嚇得把弓箭都扔到了地面
“你箭術好厲害啊,我們波帥說射箭時心要穩,勢要準,氣要狠,特別是大難來臨之時才更能體現出來,我能不能拜你為師啊?”李狗蛋瞬間崇拜起了張三
張三現在慌的什么都不敢想,弓箭都不敢拿
皇甫凌忙解釋:“他是新手,剛剛是運氣好……”撿起弓箭帶著三人繼續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尋思,這段時間怎么和“張”字結下了這么深的緣分呢,到處都有“張”,沒多久桃大頭拍了拍皇甫凌:“隊長,你看,這是你們方部的圖形不?”
皇甫凌往還沒被火燒透的一截原木上看到了一個“?”圖標,而且肯定是刀具鐫刻上去的,其中一個頭對準了一條狹窄的巷子
皇甫凌沒有回答,而是招呼大家往巷子走,兩邊的房屋一截燒塌,開始往四周有樹木的地方蔓延,漢軍似乎也沒想過要救火,而是四處傳來呼叫的聲音,雖然聽不清說什么,但肯定是在通報信號,而且聲音似乎開始往這邊拉近了
四人趕緊小跑往巷子內而去……唰唰唰……三把劍出現在面前,準確的說是三個帶著黃頭巾的人拿著劍從一口井后跳了出來
皇甫凌忙亮明身份:“我是付隊長派來的,來支援張渠帥……”
桃大頭顯得格外開心:“我和李狗蛋是波帥的士兵,過來支援的,他和那位小哥是你們張帥的人啊。”
那拿劍的黃巾兵仔細端詳了下皇甫凌和張三,搖了搖頭:“你們是到底是誰?……”
“他可是皇甫中郎將的兒子,皇甫凌。”一個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出現,皇甫凌側臉一看,是小粟,之前在三將軍那和自己聊天的小哥
“什么?這……不可能吧?”桃大頭看起來非常的難以置信
“他……他是……但……”李狗蛋也不知如何反應
小粟看起來也受了重傷,肩膀和小腹都是血,左大腿似乎還是個貫穿傷,也不知道從哪扶著棍子走了出來
“小粟哥,好久不見了,呵呵”皇甫凌顯得很慌亂,他不知道這里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來人把他給我綁了,正好做人質!”小粟的聲音微弱,脾氣倒是不小
桃大頭和李狗蛋并沒有做什么,而是呆呆的看著,張三現在還活在之前殺死自己兄弟的陰影中,就這樣和皇甫凌二人綁在了一起
“粟哥!粟哥……不……不好了,來了一彪騎兵和步兵,他們好像發現了什么被射死的漢軍尸體,往這邊來了……”一個聲音也不知道從哪就冒了過來
“人是我殺的,不信可以問他們兩”皇甫凌覺得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那小粟并不關心誰殺了誰:“你們三個進去保護張帥,這里交給我,縱使是死,也要死在渠帥前面,你們兩個是波才渠帥的人?那你們看好這兩個家伙,只要有異動就殺了他們。”
桃大頭和李狗蛋現在不知道到底應該怎么辦,顯得非常的為難:“你……真是皇甫……凌?”
皇甫凌點點頭:“我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我承認之前確實以為你們是黃巾賊,現在我漸漸清楚了誰才是賊,是那些皇糧蛀蟲,他們才是國賊,大頭、二狗……”
“我叫李狗蛋……”
“咳咳,我很感謝你們陪我說了這么多話,不管以后怎么樣,我認你們是兄弟,你們愿意認我嗎?”
皇甫凌經過這一夜的折騰,認清了太多的事情,洛都那就是一個謊言之地,一群歌功頌德的常侍和一群貪污受賄的官吏,他們對老百姓的生存熟視無睹,對大漢的未來不屑一顧,他們只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失盡了民心,把老祖宗的那點大漢榮譽也都全部敗光。
桃大頭和李狗蛋點點頭,又看了看小粟,最后望著地面一動不動
“小粟哥,張帥不行了……你快來看看……”那道沒有房子的門打開了,皇甫凌聞聲將頭轉了過去,殘垣之內只有三個黃巾兵和那個生死一線的張渠帥……
“張大膽?怎么可能是……”皇甫凌懵了,耳邊的馬匹之聲是越來越近……